第五章 海关奇遇 CHAPTER 5 STRANGE CUSTOMS(第5/7页)

“有什么要申报的吗?”他问。

“没有。”我对着他眼镜片上我自己的倒影回答。

“你去哪儿了?”他问,丝毫不打算放缓语气,让人听着舒服一点。

“我在乌拉圭住了一阵。”

在他眼中,我显然只是个来自欧洲的游客,毫无特别之处,所以他猛地把头拧向一侧,示意我可以离开了,我抓起背包,缓缓走开。我过关了!太棒了!感谢老天!真高兴!没有什么比这更简单的了,而昨天下午我还被各种忧虑的愁云笼罩着,现在连海关关员在我眼中都突然变得正常了,简直跟天使差不了多少。

然而,现在高兴为时过早,当时我还不知道胡安·萨尔瓦多会被我的情绪感染,抑或是那天我得意忘形,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趾头,无论什么原因,就在我放松地长舒一口气的时候,胡安·萨尔瓦多发出了我遇见他以来听到的第一声鸣叫——由三个音节组成,响亮而刺耳,穿透了纸袋。

那个瞬间,几百名旅客同时停止了交谈,整座大厅陷入可怕的寂静,每个人都扭过头来,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制造了如此非凡的噪音。我感到寂静中透出危险的意味,几百双眼睛投射出带着温度的目光,打在我已然变得通红的脸上。突然之间,大家纷纷对我的个人事务产生了兴趣,而且,看到关员的注意力被我吸引过来,他们似乎也在为自己的那些黑暗秘密得到隐藏而感到庆幸。我仿佛看到所有的武装警卫已经端起枪来,走到我的身后,还掏出了手铐。

“那是什么见鬼的玩意儿?!”刚才放我入境的那位关员咆哮道,他现在变得十分警惕,宛如野兽嗅到了血腥味。他趴在桌子上,向下看着我放在地板上的纸袋,而我正打算把它藏起来。

“什么那是什么?”我说,企图拖延时间。

“就是你准备藏起来的那个袋子里面的东西!”

“噢,那个啊?”我说,“就是一只企鹅,我没打算隐瞒什么的!”我尽量表现得满不在乎和自信,然而,我自己也感到这么做并未达到预想的效果。巴士上的那件事,也许只会令人尴尬,而这里的事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不能把动物带进阿根廷!往这个国家走私牲畜是严重的刑事犯罪!”

针对这种情况已经演练过无数遍的我,开始礼貌地向海关工作人员解释,企鹅根本不是“牲畜”,而是野生的候鸟,每年沿着阿根廷和乌拉圭一线的海岸迁徙,最远甚至可以到达巴西,它们的活动并不需要获得任何人的批准。至于为什么这只企鹅要通过如此方式返回阿根廷,是因为他不幸受了伤,必须暂时由我护送。一旦他恢复健康,我解释道,就可以自由地继续迁徙了。

我不停地说下去,生怕一旦住嘴就会引发什么不可预知的变故:正常情况下,一只企鹅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给共和国的海关关员添麻烦,而且我这样做根本不算走私,因为这是一只阿根廷企鹅,所以我只是帮他回国而已。(我相当满意这句台词,坚信它具有出色的效果。当然,实际上它没有。)

听完我的辩白,关员面无表情,显然未能理解我话语背后那无可挑剔的逻辑,所以依旧顶着一张臭脸。我突然冒出一个令自己不寒而栗的想法,最近上台的军人政权可能不屑于给企鹅签发动物保护令,也不太可能给人类签发人身保护令。

“跟我来。”关员说,他走进一个私密的房间,粗短的手指招呼我过去,仿佛不祥的预兆,我拿起背包和装着胡安·萨尔瓦多的袋子,听天由命地跟了上去。他重重地关上我身后的门。小小的问询室里有股难闻的气味,坚实的墙壁完全阻隔了外界的声音。

“给我看看。”他说。我把胡安·萨尔瓦多放在桌上,拿掉纸袋。胡安·萨尔瓦多看看我,又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