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恍然发现(第4/8页)

早晨的街道空荡荡的。“人到哪去了?”我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死了,或是被抓去当人质了,或者还躲在树林里。”切德的声音紧绷,我的眼神转向他,惊诧地在他脸上看到痛苦的神情。他看见我瞪着他看,哑然地耸耸肩:“你会感觉到这些人是属于你的,感觉到他们的灾难是你的失败……等你渐渐长大就会有这种感受了。这是血缘带来的。”他让我自己去沉思默想,然后碰了碰疲倦的马,让它走起来。我们走下了山丘,走进镇里。

切德唯一采取的谨慎措施似乎就是走得慢一点而已。我们只有两个人,没带武器,骑着疲倦的马,还走进一处刚被……

“船已经走了,小子。来打劫的船一定要有非常多的划桨手才动得了,尤其是进入到这一带沿岸的海流里时。这也是另一个让人惊讶的地方。他们怎么会对我们的潮汐和洋流熟悉到可以来这里打劫?而且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打劫?来搬铁矿吗?直接从商船上抢铁矿比这可容易多了。这没有道理,小子,一点道理也没有。”

前一夜留下了很重的露水,镇里逐渐升起一股臭味,是被烧焦的房屋受潮后散发出的味道。时不时地还能在某些地方看到一栋还在默默烧着的房子。一些房子门前的街道上散落了各式各样的物品,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住户在抢救一些货品时落下的,还是来打劫的人本想把东西搬走,但后来又改变了心意给扔下的。一个没了盖子的盐盒、好几码绿色的羊毛织品、一只鞋、一把残缺的椅子:尽管这些东西无声地躺在那里,但却清楚地说明原本安全和温馨的一切都已经被踩到泥地里,永远地损毁了。一股阴森的惊恐忽然笼罩住我。

“我们来得太晚了。”切德轻声说。他勒马停住,煤灰也在他身旁停下。

“什么?”我一下子回不过神来,愣着问他。

“人质。已经放回来了。”

“在哪里?”

切德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疯子或者笨得出奇:“那里。在那栋建筑的残骸里。”

我很难解释在我生命中接下来的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有好多事情都同时发生了。我抬起眼看见一群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某间被烧得只剩空壳子的商店里面,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东翻西拣。他们穿着又脏又破的衣服,但似乎都对此并不在意。我看到两个女人同时捡起一只大水壶,然后争执起来,互相打起耳光,都想把对方赶走,好占有这份战利品。她们看起来就像是两只争抢奶酪硬皮的乌鸦,一边吼叫着,一边又打又骂,各拽着水壶一边的把手不放。其他人没有理会她们,只顾着自己搜刮好东西。

村民会有这种举动实在非常奇怪。我向来听说,在村子遭到劫掠之后,村民都会团结起来清理和善后,把幸存的未倒塌的房屋打理得可以住人,然后互相帮助挽救重要的财物。他们会分享物资、共同度过这段艰难时光,直到房舍得以重建、商店可以重新开张。而眼前这些人几乎失去了一切,亲朋好友都死在劫匪手下,但他们看起来似乎完全不在乎,只知道为了剩下的丁点物资争吵打闹。

光是发现这奇怪的一点,就已经让眼前的景像看起来够可怕了。

但更可怕的是,我连感觉都感觉不到他们。

在切德把他们指给我看之前,我根本没看见或听见他们,就算我骑马经过他们身边我也不会注意到他们。而另一件同时发生在我身上的重大事件是,这时我突然意识到我跟我所认识的其他人都不一样。想像一下,如果有个可以看见东西的孩子在一座盲人村里长大,村里的其他人根本连视觉这种感官存在的可能性都想不到,那么这个孩子的脑海中就不会存在那些可以用来描述颜色或者是不同亮度的光线的词汇,其他人对这孩子感知世界的方式也毫无概念。我们坐在马背上盯着那些人看的时候就像是这样,切德把他心头的疑问说了出来,声音中带着苦痛,“他们怎么了?他们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