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恍然发现(第3/8页)

情况比他说的要好一点,但也没好多少,这条小径又窄又陡,脚下踩的碎石还会松动。切德拿着提灯走在前面,我跟着他,两匹马排成纵列让我拉在身后。有一次切德的马突然立起来往后扯,我一下子失去平衡;还有一次,煤灰想往另一个方向走也害我差点跪倒在地。直到我们终于爬上悬崖,我的心才从喉咙口回到原位。

登上悬崖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夜色和开阔的坡地,头顶上是缓缓滑过夜空的月亮和四散的星星。或许是因为切德的神态,挑战的精神又抓住了我。卡芮丝籽让他双眼睁大,即使在提灯的光线中都能看到他眼神的明亮,他的精神虽然来得不自然,但还是很有感染力,就连马匹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喷着鼻息甩着头。切德和我一边像发疯一样哈哈大笑,一边把缰绳调整好,然后骑上马背。切德抬头瞥了一眼星星,然后环顾我们面前下降的坡地,漫不经心地随手一甩,把提灯扔到了一边。

“走!”他对着夜色宣布,脚一踢枣红马,马便一跃而出。煤灰也不甘示弱,于是我做了以前从来不敢做的事,那就是夜里在不熟悉的地形上奔驰。我们没有摔断脖子真是奇迹。但事情就是这样,有时候好运是属于小孩和疯子的,而我觉得那天晚上我们既是小孩也是疯子。

切德带路,我跟在后面。那一夜,我对向来令我不解的博瑞屈又多了一分了解,因为我也感受到了那种非常奇怪的安宁和平和之感,那是因为你把自己的判断力都交给别人,对他们说:“你带路,我跟着你,我相信你不会带我走向死亡或伤害。”那一夜,我们策马奋力向前跑,切德完全根据夜空来找路,而我完全没有去想万一我们迷路了,或者哪匹马失足受伤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丝毫不觉得需要为自己的行动负责任,一切突然变得简单又清楚,不管切德说什么我只要照做就好,我相信他会让一切行动都圆满完成。我的精神高高地骑在那波信心的浪头上,在那一夜的某一刻我突然想到:博瑞屈在骏骑身上得到的就是这一点,让他最怀念和渴望的也是这一点。

我们整夜骑马前行,切德偶尔会让马匹稍事歇息,但是如果换成博瑞屈,他让它们休息的次数会更多些。他不只一次停下来仰望夜空,然后再看向地平线的那一端,以确认我们没走错方向,“看到那座映衬着星空的山丘没?可能你现在还不能清楚地看见它。我认识那座山丘,它的形状白天看起来就像是奶油商戴的帽子。它叫崎法萧,我们要保持它在我们西边。走吧!”

还有一次,他在山丘顶上停下脚步,我勒马停在他旁边。切德坐着不动,身体挺得直直的,看起来简直像座石雕。然后他举起手臂指向某处,手微微发抖:“看到底下那道深谷了吗?我们的路线有点太靠东边了,要一边走一边修正回来。”

我根本看不见它,它只是星光下模糊的景物中一道深色切口而已。我纳闷,不知道他怎么能知道那里有深谷的。经过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他朝我们左边做了一个手势,一盏孤立的灯光在一片高地上闪烁。“羊毛庄这里今天晚上有人没睡。”他观察道,“八成是哪个面包师,把一大早要用的面团拿出来发。”他在马鞍上转过身,我与其说是看到不如说是感觉到他的微笑,“我出生的地方离这里不到一里。来吧,小子,咱们走。我不喜欢去想劫匪居然来到了离羊毛庄这么近的地方。”

我们继续前行,走下一处非常陡的山坡,我感觉到煤灰的肌肉紧绷起来,身体重心压在后腿上,我们几乎是滑下坡去。

天际露出灰蒙蒙的曙光,我又闻到了海的味道。等我们爬上一处坡顶,往下看去已经可以看到冶炼镇了,而时间尚早。从某些方面看来,这是个贫乏的地方:只有潮水涨到某个程度的时候这里才停得了大船,其他时候船得在比较远的地方下锚,派小艇在船和岸之间来回穿梭。地图上之所以找得到冶炼镇,大半是因为这里的铁矿。我并不指望能看到一座繁忙热闹的城市,但也没有心理准备看到一缕缕烟从烧得焦黑、没了屋顶的建筑物上升起。还听到一头不知道在哪里的母牛因为没人给它挤奶而哞哞叫。岸边有几艘被凿沉的船,桅杆立在那里像一棵枯死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