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5页)

“我的哥哥,”一位小姐低声说。“妈妈想起了可怜的理查德。”

“可怜的孩子!”墨斯格罗夫太太接着说,“他在你手下变得这么懂事,经常写信回家!要是他不离开你就好了。说实话,温特沃思上校,我们非常遗憾,他离开了你。”

听到这里,一种表情在温特沃思上校的脸上倏忽一现,只见他明亮的眼睛忽地一闪,那漂亮的嘴微微一撅。安妮意识到,温特沃思上校非但没有分享墨斯格罗夫太太对她儿子的良好祝愿,反而很可能不愿意提起这个人。但是任何人,如果不像安妮那么了解他,就不可能发现这种稍纵即逝的忍俊不禁的表情。但刹那间,他已控制住自己,显得很严肃,几乎立即走到安妮和墨斯格罗夫太太的沙发跟前,在太太身旁坐下,声音低沉而亲切自然地同她谈起她儿子的情形。他表示极大的同情,充分理解这位母亲的一片无可非议的真情。

安妮和上校实际上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因为墨斯格罗夫太太非常乐意地给他让出了坐位。他们两人之间仅隔着墨斯格罗夫太太。不过,这确实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障碍。墨斯格罗夫太太身体肥胖。她的体形天生就适合于表现欢乐愉快,而不是多愁善感。安妮身材苗条,因此,在她沉思的脸庞上表现出的激动心情,可以说完全给墨斯格罗夫太太遮掉了。所以温特沃思上校能平心静气地听着胖太太对儿子命运的叹惜,而这儿子在世时却没人惦记。

一个人的体形和内心的悲痛确实不一定成比例。身材粗壮的人同世上身材最漂亮的人一样,都可以有自己内心的忧伤。不过,不管是否公正,有时两者之间的结合很不恰当,人们的理智无法为之辩解,人们的感情也无法接受,只会成为笑柄。

将军背着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了两三圈,想提提精神。他听到妻子叫他别来回走动,便来到温特沃思上校跟前。他一心想着自己的事儿,没有注意到自己会打断别人的谈话,张口就说:

“去年春天,你要是在里斯本多停泊一星期,弗雷德里克,就会有人请你允许玛丽·格里尔森夫人和她的几个女儿搭乘你的船了。”

“是吗?那我很庆幸当时没有多停泊一星期。”

将军责怪他缺乏骑士风度,他却为自己辩解,说是除了为时几小时的舞会或访问之外,他决不愿意让任何女士登上他的船。

“不过,我心里明白,”他说,“这并不是在对待女士上缺乏骑士风度。我所考虑的是,不管我们怎么努力,做出多大牺牲,都无法在船上为女士们提供应有的设施。将军,重视女士们对满足她们个人安逸而提出的种种要求,并不是缺乏骑士风度的表现,而我做的正是这点。我极不喜欢听到船上有女人,或者看到船上有女人。因此,只要我做得到,我就不让我指挥的舰艇载送一家女眷到任何地方去。”

这么一说,他姐姐也开始向他发起攻击了。

“喔哟,弗雷德里克!我难以相信这是你说的话。全是毫无意思的穷讲究!女人在船上可以同住在最上等的住宅中一样舒服。我想,我在船上呆的时间同许多妇女差不多。我觉得再也没有比军舰上更舒适了。我要明确地说,我所享受到的一切,哪怕在凯林奇府的享受也罢(这时她友好地向安妮点了点头),都没有超过我乘过的大多数舰艇上所能提供的享受。而这样的舰艇一共是五艘。”

“你这么讲不合适,”她弟弟回答道。“你是同你丈夫住在一起,而且是船上唯一的女人。”

“可是你自己呢,你把哈维尔太太、她的妹妹、表妹和三个孩子从朴次茅斯一直送到了普利茅斯。那时,你现在这种体贴入微的特殊骑士风度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