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11页)

“这个可怜的傻瓜!他自以为是个大逃犯。你一定得离开他。你怎么会陷入这种困境的?”

我知道,向她提出这个问题是愚蠢的。她不能告诉我。有些生活路途,你要么猜测出来,要么永远不知道,因为不能告诉你。是啊,问得太傻了。不过,我心里明白,我自己也曾难以自制地说过许多错话,做过许多错事。

“嗯,我认识他很久了。他讨人喜欢,而且很有钱。”

“哦,好了,你不必对我说了。”

她说,“你来墨西哥的情况,不是多少跟我相似吗?”

原来这就是她认为我跟她的共同点。“我来是因为我在恋爱。”

“是啊,她长得那么可爱,这当然有所不同。不过归根到底还是一样,”她突然非常尖锐而又直率地说——我本该知道这一点——“那是她的房子,一切东西都是她的,是不是?你自己有点什么?”

“我有什么?”

“你什么都没有,对吗?”

我当然没有虚伪到那种程度,厚着脸皮去跟她争论,并且摆出一副对钱不屑一顾的脸色。可是,我口袋里塞得满满的,那各种各样的钞票,我的战利品。我在中国饭店里赢来的各种外国钞票呢?甚至连沙皇时代的卢布都扔进了赌注堆,这得怪那些哥萨克歌手。别担心,我很在乎钱,所以我明白她讲的是什么。

“钱我倒有一点,”我说,“我可以借给你足够的钱,供你逃跑用。你自己一点钱也没有吗?”

“我在纽约有银行存款,可是现在这对我有什么用?我可以给你开张支票,用来归还你借给我的比索。现在我手头一点现钱也没有。我得去墨西哥城,通过韦尔斯法戈银行给纽约银行拍电报。”

“不,我不要支票。”

“不会被拒付的——你不必为这担心!”

“不,不。我相信你的话。我的意思是说,你根本没有必要给我任何支票。”

“我本来想问问你,能不能带我到墨西哥城。”她说。

这事我早已料到了,尽管我原来并没打算介入这件事情。现在事情来了,不由得使我深为感动。我全身发颤,仿佛命运之神光顾我了。姑且承认我总是想方设法引诱我所希望得到的东西。可人们为什么难得不这般不可思议地把它送上门来呢?

“这——这,这突然走到哪一步了?”我说,不仅把这当作她脱险的计划,也把它看成是同我有关的打算。宴会的喧闹声和叫嚷声嘈杂响亮,我们躲着的那片狭狭的橘树林,就像是收割者正在收割的最后一畦田地。我随时都担心某个醉汉或一对热恋的情侣闯进来。我知道我得出去找西亚。可是眼前的这件事得先办妥。“你不必这样求我,”我说,“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帮助你。”

“你好像有点想过头了。我不怪你,不过你的确如此。要是你不这样,也许我甚至会感到难过。不过……我不能妄想自己值得有最好的方式摆脱困境。你甚至还不了解我。我现在惟一应该想的是,离开这个精神失常的可怜家伙。”

“实在对不起。我道歉。我的话说得不对劲。”

“哎,你不必道歉。我们心里都已清楚事情的真相,相当清楚。我承认,我经常注意你,想到你。但我还经常想到一个问题,你和我都一样,都是别人想要利用来完成他们计划的人。因此,要是我们不听从他们摆布,那就会怎么样呢?不过眼下我们已经没有时间讨论这个问题了。”

她这一席话,在我心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我不禁对她产生了柔情。我感激她坦率地道出了在我心头萦绕多年而无以名状的真相。我确实落入了别人的计划。听到这话,我很激动,主要是因为说得对。因此我甘愿承认,在另外这些人中,我认为有这样一个女人,她不会由于我有缺点就考验我,或者指责我,因为我讨厌受人摆布,任人指责。不过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