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4/5页)

然而时间不多,不能沉浸在欢乐的想象中。他必须走上前去,给他们介绍,尽管十分棘手,他还是尽力而为。托马斯爵士向耶茨先生表示了欢迎,态度和蔼可亲,符合他的身份,但实际上根本不希望在这里看到他,正如不喜欢他刚才那出开场戏一样。耶茨先生的家庭和亲族,是他相当熟悉的,以致在介绍时他被称为“特殊的朋友”,他儿子的无数特殊朋友中的又一个,这些人都是非常不受欢迎的;多亏他重新回到家中的一切幸福感,它所提供的一切克制力,才使托马斯爵士得以勉强忍耐,没有为他在自己家中碰到的狼狈场面,他在莫名其妙的戏剧活动中出的洋相,他在这种不愉快的场合下不得不与一个他毫无好感的年轻人握手言欢的尴尬处境下大发雷霆,可是这个年轻人还若无其事,在开头的五分钟中旁若无人,滔滔不绝,仿佛他才是这个家庭中的真正主人。

汤姆了解他父亲的思想,衷心希望他能始终保持平静,不让它们全部表现出来;他不再像刚才那么无所谓,终于逐渐明白,他的父亲生气是有一定道理的,他老是把眼睛盯着天花板和灰泥墙壁,也有一定的理由;在他询问台球桌的命运时,他的神色已缓和多了,似乎只是出于一般的好奇心。这种双方都不满的场面,几分钟就够了;托马斯爵士已尽了最大努力,对耶茨先生的恭请指教,对他们的娱乐安排,讲了几句普通的客气话,然后三位先生便一起回到了客厅中;托马斯爵士的脸色显得更凝重了,这是大家都看到的。

“我刚从你们的剧场来,”他坐下后,从容不迫地说。“我是无意之间走进那里的。它就在我自己的屋子旁边——但是它一切都变了,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有想到你们的演戏会达到这么郑重的程度。不过这似乎是一件精细的工作,我靠烛光也看得出来,大概这是我的朋友克里斯托弗·杰克逊的功劳。”接着他便想改变话题,一边安静地啜咖啡,一边谈些无关紧要的家庭琐事;但是耶茨先生不能领会托马斯爵士的意思,又不够谦虚、随和或谨慎,在他要转而谈论其他不致引起争端的话题时,他却不让他随意闲聊,偏要提出剧场的事,用与它有关的问题和看法来折磨他,最后还把他在艾克尔福德那次扫兴的经历又从头至尾讲了一遍。托马斯爵士彬彬有礼地听完了故事,但发现这些话与他的礼节观念大多背道而驰,这更加深了他对耶茨先生的思维方式的反感;在他讲完后,他丝毫没有表示同情,只是稍微点了点头,说明他已知道了。

“这实际便是我们演戏的来由,”汤姆思忖了一会儿后说道。“我的朋友耶茨把这传染病从艾克尔福德带到了这儿,你知道,它是传播得很快的,父亲。也许,你以前一直鼓励我们的这种兴趣,它才传播得更快。这像重游旧地一样容易。”

耶茨先生马上把这话题从他朋友那儿接了过来,向托马斯爵士讲了他们做过的和正在做的事,告诉他,他们的看法是怎么逐渐发展的,他们最初遇到的困难怎样圆满解决,目前又如何大有希望等等。他讲得兴致勃勃,以致非但没有发现他的许多朋友怎样坐立不安,脸色怎样变化,还有,唉!他们的惊慌失措,而且没有看到他自己的眼睛一直盯着的那张脸上的表情——没有看到他闷闷不乐皱紧的眉头,没有看到他怎么端详他的两个女儿和埃德蒙,仿佛在向她们,尤其是向后者追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流露了他心中要说的话,他的抗议和责备。芬妮也尖锐地感到了这一切,以致逐渐把椅子挪到了姨母的沙发背后,使她既可隐藏自己,又可见到事态的进展。她从没料到,那位父亲会把责备的目光投向埃德蒙;不论这责备是大是小,都是她所受不了的。托马斯爵士的神色似乎在说:“埃德蒙,我一直相信你的明智;你怎么也跟着他们胡闹?”她恨不得跪在姨父面前,把憋在心中的话向他大声呼叫:“哦!不要责备他。可以责备其他所有的人,但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