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部(第2/12页)

帕尔默也许也是个古老的家族,她是一个苏格兰家具大亨的孙女,家里的财富被她爸爸挥霍殆尽,都用来寻欢作乐。想想所有那些文学界和政治界的混蛋们吧,他们故弄玄虚,告诉你们生命和它的“价值”多么美好,使用那些精心挑选的术语,言语中故意充斥着欲盖弥彰的陈词滥调,他们不知道古老家族后裔的感受,他们太古老了,不会再说谎。

九月,我整整工作了一个月,并且继续工作到十月,直至我还清欠帕尔默夫人的保释金,分期付款,每周二十美元,还清了我的债务,然后请帕尔默老先生帮我安排了一辆免费搭乘的卡车前往纽约城,那样我可以再次出海。时值一九四四年十月,轮船都开往其余有趣的海岸,比如意大利、西西里、卡萨布兰卡,我想甚至还有希腊。

于是,我吻别了约翰妮,得到了帕尔默夫人的同意,傍晚时登上了那辆卡车。拂晓时刻,我们已经来到烟雾缭绕的宾夕法尼亚群山之间,秋天的迷雾朦胧,苹果的香味扑鼻。夜幕降临时,我回到了纽约的码头区,跟一些家伙在海员工会大楼附近交谈了一阵;早晨,我就签约受雇,成为美国海湾和西印度群岛 [3] 航线“罗伯特·特里特·佩因”号轮船的一名代理一等水兵,“多尔切斯特”号以前就是这家航运公司的。此时,他们十分缺乏海员,因此让我这样的普通海员充当一等水兵,而我甚至不知如何摆弄绳索、钻头和甲板上的小型机械装置。船上的水手长立刻发觉了,他说:“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竟然在这艘船上签约当一等水兵?你甚至不知道如何抛出救生船!”

“你去问工会,至少我能煮咖啡,能站在船头值岗放哨,能在海上掌舵!”

“听着,你这不中用的家伙,你在这艘船上要学的东西太他妈多了!”不过,在其他海员面前他不叫我“不中用的家伙”,他叫我“奶油小生”,这种称呼更加糟糕,恶毒多了。还好,我们在北河靠岸装货,于是傍晚五点,我下船去哥伦比亚校园,探望欧文、塞西莉和其他朋友。

哥伦比亚大学校园和酒吧间里依然还在对克劳德米勒凶杀案议论纷纷。乔·阿姆斯特丹在《哥伦比亚观察家》上刊登了一则有关此次谋杀的小故事并配有钢笔画插图,描绘俄国式陋屋的台阶通向黑暗绝望的深处,使这个故事显得浪漫颓废。他也祝贺我放弃了“死硬的橄榄球,转而创作沃尔夫式的小说”。我已经丢失了为取悦克劳德和欧文而写的那部长篇小说,是用铅笔写的,用印刷体写的,遗失在一辆出租车里:从此再也没有这部书稿的消息。我身着在伦敦买的黑色皮夹克、丝光黄斜纹裤,头戴一顶仿造的金色穗带帽。哥伦比亚书店那个一脸苦相的大个子店员给我拍了一张照片。我再也没有看到这张照片,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一张绝望的照片,彻头彻尾的绝望。

漂亮的金发女郎塞西莉开始挑逗我,这足以使我大胆妄为,可以说,做了我一生中最卑鄙的事情,我礼尚往来,以同样的方式对待她,试图诱奸她。可是塞西莉只是想“挑逗”。不过整个晚上我还是一直搂着她的脖子亲她。我想如果克劳德在管教所牢房里(在承认过失杀人以求轻判之后,他去了少年管教所)得悉这一切,他一定会流泪的。塞西莉毕竟代表着他十九岁那年的一切。不过,对于这件事,他一直蒙在鼓里,直到两年以后他出了监狱才知道。总之,那个女人是个祸害。

因为当塞西莉与可怜的小欧文、多弗·贾德(一位来自佐治亚说话啰唆的诗人学生)和我一起在西区酒吧喝酒时,她甚至开始与两个海军军官调情,两个军官生气了,因为我们几个“都很怪”,白白浪费了这位白肤金发碧眼的大美人。他们甚至直接冲着我来,扬言要砸扁欧文和多弗的脑袋,他们表现得好像塞西莉已经同意跟他们去丽思酒店了。我走进男厕所,像上次那样在墙上猛捶几下,然后出来高声喊道:“好呀,走,咱们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