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

言归正传,与此同时,这个出众的克劳德在校园里来去匆匆,身后至少跟着十二个热情的学生,他们中间有欧文·加登、隆巴德·克雷普尼兹、乔·阿姆斯特丹,我想还有阿尼·朱厄尔,他们都成了当今著名的作家。克劳德用充满讽刺的语言回敬他们,跳过灌木丛以躲避他们;远在四方院爬满常春藤的角落里,你可以看见可怜的弗朗兹·米勒边沉思冥想边大踏步地在后面慢慢尾随。他也许甚至带着一本新书给克劳德阅读,让他读读菲罗克忒忒斯和涅俄普托勒摩斯 [1] 的神话,他会告诉克劳德,这本书使他经常想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健壮的年轻上帝和疾病缠身的老英雄,以及诸如此类的蠢话。我告诉你这事很糟糕,我对当时进行的一切都有记录,克劳德不住嚷嚷有关“新视觉”的东西,这种想法都是他从兰波、尼采、叶芝、里尔克、阿利约纱·卡拉马佐夫 [2] 等作品中慢慢收集起来的。欧文·加登是他最亲密的学生朋友。

一天,我正坐在约翰妮的公寓套房里,房门开了,进来这位瘦长的犹太男生,鼻子上架着角质镜架的眼镜,两个招风大耳朵向外突出,十七岁,炽热的黑眼睛,奇怪深沉的嗓音显得非常成熟,他看着我说:“小心即大勇。”

“嗨,我的晚饭在哪里?”我对着约翰妮高声嚷道,因为他进门的时候我脑子正想着吃晚饭的事。结果想不到欧文花了很多年才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对“沉思冥想的橄榄球艺术家坐在一把大椅子里吵嚷着要吃晚饭”这类事情的恐惧。反正我不喜欢他。你只要瞧瞧他,认识他几天,就一定会跟我有同样的看法。我得出这样的结论:他是个好色之徒,希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同一个巨大的澡盆里洗澡,这样他就有机会在肮脏的水下摸别人的大腿。第一次见面,这确确实实是我对他的印象。约翰妮也感觉到他在这方面非常令人讨厌。但是克劳德喜欢他,一直喜欢,而且被他逗得很开心,相处得非常愉快。他们一起写诗歌,“新视觉”的宣言,捧着书匆匆忙忙四处走动,在克劳德的道尔顿楼房间里(他几乎没在这房间里睡过觉)闲聊,我去长岛看我父亲的时候,他们带着约翰妮和塞西莉去闹市区看芭蕾舞什么的。他们跟我说,在芭蕾舞楼厅里,克劳德突然开始大声喧闹,几个引座员打着手电筒进来,将“这帮人”从一扇奇怪的门里带了出去,来到大都市歌剧院楼下迷宫一般的地方,他们冲进化妆室,其中几间还是有人的,然后出来,四处转悠,来来回回,最后洋洋得意地出现在第七大道的某个地方,随后离去。在回家的路上,在拥挤的地铁里,他们四个人都有说有笑快乐之极,克劳德突然对着众人高声喊道:“当他们把牛群装进汽车时,它们交配 !”诸如此类大学里纨绔子弟说的话。风度还不算糟糕。同样,克劳德有点把我看成笨头笨脑的乡巴佬,我也确实是个乡巴佬。

弗朗兹·米勒嫉妒欧文,嫉妒我,嫉妒任何克劳德与之有瓜葛的人,尤其是那个金发碧眼的校花塞西莉(克劳德称她为“资产阶级的小猫咪”)。一个丁香花飘香的黄昏,我们都精疲力竭,在六楼抱石垫 [3] 上睡觉,威尔·哈伯德和弗朗兹悄悄进来,看见克劳德躺在塞西莉的怀抱里,米勒说:“他看上去脸色苍白,难道不是被吸血鬼 [4] 吸干了吗?”

一天晚上,也是他们两人进来,发现公寓里空无一人,于是就自娱自乐,这个好男色的流氓米勒抓住我的小猫,用哈伯德的领带缠住它的脖子,然后将它吊在台灯上:可怜的小猫!哈伯德立刻把它放了下来,小猫没有受到损害,只是轻微受了点伤,我想可能是在脖子处,我不清楚,我不在那里,要是我在场,我会把这家伙从窗口里扔下去的。我是后来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