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夸想(第6/7页)

这就是书中的内容,或者对于那些不愿意超越故事所直接提供的意象,去进一步挖掘更深层意义的人,至少这是初次阅读的体会。但是,仍然有不计其数的微妙的对应关系需要指出!想想那个无名氏,他强烈地令人想到《尤利西斯》中那个穿雨衣的陌生人!还有关于图书馆和Magee先生(仍出自《尤利西斯》)那一节和唐·费兰特的藏书室的对应!或是在酒店里布鲁姆的争论和伦佐的争论,两人都深受“遵纪守法公民”之害!或是露西娅在无名氏的城堡度过的夜晚和斯蒂芬·德拉鲁斯在贝拉·科恩(他正好跟接待露西娅的“老女人”相对应)的窑子度过的夜晚!

这样的观察也许会使我们把《约婚夫妇》当作一部无足轻重的作品,只不过是把前几部作品中已经开拓过的主题巧妙地改头换面而已,然而,小说显然要求多方参照,却成为所有前面的心血[24]的概括和总结。那么,我们是否要把它当作乔伊斯水准下登峰造极的作品呢?也许不能,但它的确代表了作品的圆满。

我们生活在一个稀奇古怪的国度,常识有时会以疯狂古怪的形式出现,因此,一定会有人试图以上千种不同的方式来解读这本书,可能一个比一个更荒谬。农恩神父(Father Noon ,S.J.)[25],无疑会有他的解释,因为他早已解读了乔伊斯先前的作品,依然寻求把作品放在宗教背景下,或许尝试把《约婚夫妇》定义(假如我们可以预见的话)为上帝的小说。

更糟糕的是,伪知识分子的解释一定不会少,它们试图把这些原型符号看作众多的“叙事特征”,甚至大谈所谓乔伊斯的写实主义。我们非常怀疑会有人拿语言之美来大做文章,而忘记了每一个表达方式、每一个意象在此之所以“美”,是因为它意味着一个带有更丰富象征意义的现实。然而,在评论时,如当代诗歌领域一样,基于美学的要求而加以歪曲的诱惑始终存在,因此,人们很难知道究竟该如何去读一本书。因此,我们的评论也告一段落,同时我们号召读者要直截了当和自然地接触文字,用几年前埃兹拉·庞德在评论费伯出版公司(Faber & Faber)出版的一首诗里的一些诗句——《神曲》时所说的话:“清晰从来都不是诗人的才能,若要解读像卡瓦尔康蒂那样一个旋涡主义画家[26],我们总是会发现十个像Burchiello一样自以为有文化的自我膨胀的学者。这就是说,利益总是混迹于我们中间,但也总是有‘形诗’(phanopoeia)[27]那样的东西能够拯救我们。那么,为什么还要用四个复杂的词——东方蓝宝石的柔和色彩[28]——而本来可以用中文里相应的表意符号,那样会更直接、更易懂?”

1962年

[1] 本文标题中有许多词是编造出来的,如Exagmination,通常认为是由夸张(exaggeration)和想象(imagination)两词合成。因此,译者在此据词义也造一词——夸想。

[2] “莎士比亚及其伙伴”是西尔维亚·比奇小姐在法国巴黎塞纳河左岸的一家书店,是乔伊斯和其他著名作家经常光顾的场所。书店后面成为乔伊斯同其他作家讨论“进行中的作品”的地方。比奇小姐也曾为小说《尤利西斯》的出版倾其全力,终于使颇具争议的《尤利西斯》最后在1922年出版发行了。此时出版的是法文版本。

[3] 理查德·艾尔曼,美国学者、传记作家,著有《王尔德传》。他也是乔伊斯传记的作家。

[4] 乔伊斯在意大利的的里雅斯特生活了十一年,这是他一生中最困难、也是最有创造力的一段时间,在贝尔利茨语言学院教英语为生并资助家庭: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都柏林人》的大部分以及《尤利西斯》就是在这里创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