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夸想(第5/7页)

[16]的话——生命冲动[17],击中了生命的精髓,然后继续前进,是作为心理上的时间持续、作为沟得以实现的:“小船破浪在船尾交汇,拉出一道离岸越来越远的白色涟漪。”而露西娅的独白,由于水的出现作为持续、作为心理特征,一个生命所储备的一切元素[泰利斯(Thales)[18]]沦为记忆,却几乎完全集中在群山的意象。她为远离群山而感到遗憾,在一个典型的无意识过程中,带有一种恋母情结(Oedipus complex)(这一点值得商榷),群山等同于父亲的形象(“参差不齐的山峰,为在山峦中长大的人们熟知,在她心里留下深刻印象,其影响不亚于最亲近的家人……”)。被剥夺了以大山这个阳物实体为象征的结合,露西娅——在经过一连串有时常常能够达到莫莉·布鲁姆的夜间独白所具有的感人力量的意象之后,当然这一段虽然公认为不那么重要,但绝非不值一提的模仿——感到“恶心、疲劳”:“当她在喧闹不堪的城市里悲伤而漫不经心地前行时,空气对她来说似乎不胜负担、凝固不动;鳞次栉比的房屋,连绵不断的街道令她惊奇不已。”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出上面那些意象出自表现主义手法(第一个出现在我脑海里的名字是卡夫卡),同时还受最近的新小说派的描写手法的显著影响[鳞次栉比的房屋,连绵不断的街道,这样的描写都非常明显地带有布托尔(Butor)[19]的《时间表》和罗伯·格里耶[20]的《在迷宫里》的痕迹]。

那么,伦佐逃到贝加莫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这个城市的名称含有的calembour[21]不言而喻:这个词由两个词根组成,一个属于日耳曼语的(Berg,意思是山),另一个是希腊语的(gamos,婚礼)。实际上,贝加莫代表了伦佐试图恢复其失去的性症所做的最终努力,因为他渴望获得婚姻所代表的象征意义——然而,与此同时,在渴望自身能力所代表的象征意义时,他却把努力转向暧昧的同性恋氛围去了,这和露西娅在蒙扎与修女间也建立起的、同样暧昧不清的关系,成为明白无误而和谐的对应。我们也不要忘记,乔伊斯先生在的里雅斯特(Trieste)[22]住了那么久,他不可能不知道mona这个词根所包含的性意义,请注意,我们又会在露西娅与之打交道的monaca(修女)和monatti(从医院搬运尸体的人,当伦佐在那儿找到露西娅的时候,他们正围着她)中碰到这个词。

那么,很显然,乔伊斯先生成功地在此运用最简单的手法,在此成功地进入人类精神中最隐秘的深处,揭示其中深藏的矛盾,并在两个主人公身上实现(暧昧大获全胜)雌雄同体的原型。在第三十六章,正是露西娅高兴地接受了克利斯多福罗神父的提议,或者说,他颇有洞察力的暗示(“对我来说,如果上帝真正撮合两个人得以结合,那就是你们:而我看不出上帝有什么理由将你们拆散”),她请求和伦佐结为一体,恰以现代形式兑现了萨耳玛西斯神话(the myth of Salmakis)[23],不过,此举的涵义当更为深刻,如果我们还没忘记在同一章里,讲着上述神秘宣言的克里斯托福罗神父,无疑是指新柏拉图主义的神力,由此,这两个主人公的结合就成为宇宙联合,即犹太教神秘哲学的cingulum Veneris,在此,人物的个性和他们的性的个体性达到更高层次的结合。作者表明结合已完成,因为以直截了当的新柏拉图主义的话来说,所有的不纯都不再存在;事实上,克里斯托福罗(从词源上来看是christos fero ,因此,“基督的承载者”),转而成为不纯的象征(克里斯托福罗负有原罪,年轻人的罪孽),他的死恰好时逢下雨,因此有了水,这一催生和涵盖的原理,就有了更高的Sephirot,即安娜·利维娅·普鲁拉贝尔的结合。一个循环就此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