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5页)

2008年6月,美丽的初夏既为西雅图带来了明媚的阳光,也带来了袭人的热浪。人们着急忙慌地换上去年的短裤,走出昏暗的寓所,一个个像刚从洞穴里钻出来的鼹鼠,在太阳下眨巴着眼睛。他们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纷纷回到屋里,翻箱倒柜地寻找已经数月不用的太阳镜。

我感到骄傲,我从未如此彻底地履行对凯蒂的承诺。尽管那段时间我的状态并不理想。恐慌症对我虎视眈眈,往往在我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发作。我喝酒比以前多了,服用的阿普唑仑也比以前多。夜里没有安眠药我根本睡不着觉。

但这一切都会随着一份责任的到来而逐渐消逝。我帮她把小提箱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好。在我们相处的第一个夜晚,我们坐在客厅里聊起了她的妈妈,我们都摆出一副轻松超然的姿态,就像凯蒂只是去了趟杂货店,随时都会回来一样。我知道这种自欺欺人的安慰并没有意义,但我们需要它,我和玛拉。

“星期一的事做好准备了吗?”我后来问。

“和布鲁姆医生见面的事?”她说,“还没有。”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说,除了保证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二天,玛拉和布鲁姆医生单独谈话的时候,我在等候室中不安地踱来踱去。

“地毯都快被你踩烂了。吃片阿普唑仑吧。”

我陡然停住,转过身。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他全黑打扮,涂了指甲油,浑身上下挂满了吓人的金属饰品,让人不由怀疑他是不是把波旁街上的五金店给搬了过来。然而,这一身哥特风格的装束仍然无法掩饰他英俊的外表。他迈着《美国舞男》中理察·基尔的步子走到一张椅子前,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他手里拿着一本诗集。

找人聊聊天或许能让我平静下来。于是我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这么近的距离,我马上就闻到了他身上的大麻和熏香味儿。“你来找布鲁姆医生有多久了?”我问。

他耸了耸肩,“有一阵子了。”

“她对你有帮助吗?”

他狡黠地冲我一笑。“谁说我需要帮助了?‘我们所见所感的一切,只不过是梦中之梦。’”

“爱伦·坡[2]。”我说,“不够新鲜。你要是引用罗德·麦昆[3]的诗,那才叫出人意料呢。”

“谁?”

我忍不住笑了。我也已经好多年没提过这个名字了。年轻的时候,我和凯蒂没少读像罗德·麦昆和卡里·纪伯伦[4]这类诗人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诗。我们以前还背过《迫切需要》。“罗德·麦昆,你可以查一下他。”

恰好这时门开了,我立刻站起来。玛拉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脸色苍白,走路摇摇晃晃。难道强尼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的女儿瘦成什么样了?我迎上前去问:“怎么样?”

玛拉未及开口,布鲁姆医生从一旁闪身出来,要我随她到一旁说几句悄悄话。

“我马上回来。”我对玛拉说了一句便去找医生。

“她一星期需要来两次。”布鲁姆医生耳语般告诉我,“而且至少要持续到她秋季开学。我有个青少年悲伤互助小组,对她可能会有帮助。小组集会时间是每个星期三的晚上7点。”

“你的建议她一定会听的。”我打包票说。

“会吗?”

“当然了。你们谈得怎么样?”我问,“她有没有——”

“塔莉,玛拉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们的谈话是要保密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问问她有没有说——”

“保密。”

“哦,那好吧。我该怎么告诉她的爸爸呢?他还等着我汇报呢。”

布鲁姆医生沉思了片刻,然后对我说:“玛拉很脆弱,塔莉。我给你和她爸爸的建议是,把她当成一个大人看待。”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玛拉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