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6页)

玛拉从橱柜最上面的抽屉里找了一只袜子,包住手指。

“你怎么了?”塔莉问。

玛拉紧紧挤压着流血的手指。伤口一阵一阵地疼,这应该能让她平静些;可一想到塔莉能够听见她的每一次呼吸,她又一阵羞愧,好像正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时被人逮了个正着,“没什么啊。你应该能想到……这是妈妈去世后的第一个圣诞节。”

“嗯。”

玛拉在床沿上坐下。她突发奇想,如果她把自残的事告诉别人会怎样呢?她想罢手了,她真的想。

“交到新朋友了吗?”塔莉问。

玛拉对这个问题恨之入骨,“多得数不过来。”

“那些女生很不好相处吧?”塔莉说,“比弗利山庄里的人都是那副德行。”

玛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在比弗利山庄中学还没有交到一个朋友呢,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没有真心去交。

“玛拉,朋友在精而不在多,知己一个就足够了。”

“就像你和我妈妈。”她干巴巴地说。传奇般的友情故事。

“我永远都支持你,知道吗?”

“那你就教教我,怎么才能快乐起来。”

塔莉叹了口气,“要是你妈妈还在就好了。她相信幸福结局和生活越来越好那一套。至于我,我相信世事无常、生死有命。”

“这我也相信,世事确实无常,生死真的有命。”

“和我说说吧,玛拉。”

“我不喜欢这里。”她轻轻说道,“我每天都想她。”

“我也是。”

继之而来的是一段长长的沉默。也许无声胜有声,因为她们都已经学到了这一课:失去的终归失去了。

“我爱你,玛拉。”

“你圣诞节干什么?”

塔莉顿了顿。玛拉似乎听到教母深深叹了口气,“你知道的,还是老样子。”

“怎么可能是老样子呢?一切都变了。”玛拉说。

“是啊。”塔莉不得不赞同说,“都变了。我讨厌这种改变。尤其在今天这种日子里。”

这就是玛拉最爱她教母的地方。塔莉是唯一一个不会对她撒谎并安慰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人。

在比弗利山庄中学最初的几个月简直就是噩梦。玛拉各门功课都亮起红灯,成绩直线下滑。这里的课程难度高,竞争激烈,但这些都不是问题所在。原因在于她上课无法集中精神,而且她对此毫不在意。2007年年初,她和爸爸见了学校的校长和一位辅导老师。大人们全都阴沉着脸,他们说了很多话,但在玛拉耳中,却犹如鸭子在嘎嘎乱叫。她只模糊记得他们多次提到“悲痛”和“治疗”这两个词。会面结束时,玛拉终于明白在这个没有母亲的世界里,别人对她抱着什么样的期望。她差一点就告诉他们她不在乎。

直到她看见爸爸的眼睛,才知道自己是多么令他失望。我该怎么帮你呢?他曾小声问她。之前,她曾以为这是她一直期待的——来自爸爸的关爱——可当他真的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心情反而更糟了。原本迷惑的东西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她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她想消失,想做个谁也看不到的隐身人。而现在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一个字:装。

从此,玛拉变乖了。她把一切消极的、叛逆的情绪都藏在心里。至少在爸爸面前她要假装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而要达到爸爸的标准一点都不难。成绩稍微提高一点,吃饭的时候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爸爸立刻就会投来欣慰的目光。他的精力大部分都在工作上,居然被女儿的小把戏蒙骗了过去。她很聪明,她知道自己需要表现得正常一点。弟弟们的保姆,那个眼神忧郁的老太太,从来不会错失任何一个机会向别人唠叨她那长大成人的孩子们常年出门在外,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凄惨现状,但她很少和玛拉打交道。她只需假装自己参加了某个体育队,要经常外出,而从来不用担心有谁会多问一句,或者有谁心血来潮想去看她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