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6页)

上课对她倒没什么压力,该去哪个教室便去哪个教室。没有一个老师点过她的名或问过她问题。中午吃饭时她仍是独自一人,周围乱糟糟的,但她充耳不闻。她就像只孤魂野鬼,没人在乎她,她也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

上第五节课时,其他同学都在考试,只有她远远地坐在后排,低垂着头。孤独的感觉势不可当。她怀念朋友,怀念妈妈。她压抑得太久了,只想找人说说话。而在这里她无依无靠,她忽然发现自己害怕得瑟瑟发抖起来。

“玛拉?”

她往上翻了翻眼睛,透过垂在额前的头发循声望去。

他们的老师阿普比女士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桌子旁。“如果你担心自己跟不上课程想找人帮忙,尽管找我,我随时都有空。”她往桌子上放了一份教学大纲,“我们能理解,毕竟你妈妈……”

“刚刚去世。”玛拉很平静地接过老师的话。反正大人们只要跟她说话,总免不了会用上这个词。她痛恨人们有意为之的停顿和表示同情的唉声叹气。

阿普比女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转身走开了。

玛拉勉强笑了笑。她故意说出的那几个字其实算不得什么防守,但论效果却屡试不爽。

下课铃响了。

教室里立刻沸腾起来,其他同学几乎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提起书包,开始有说有笑地往外走。玛拉不看任何人,当然,也没有谁看她。她那身衣服简直土得掉渣。踏上校车的那一刻她就发觉了,从梅西百货里买来的牛仔裤和衬衣,在这个学校是根本穿不出去的。

她把东西装回背包,并确保每本书都按照正确的顺序和方向排列整齐。这是她新近才有的强迫症,而且怎么都改不掉。因为她非常强烈地希望自己的东西有条有理。

她孤身一人来到走廊。外面还滞留着一些学生,吵吵闹闹,不可开交。头顶上挂着一条巨大的黄色横幅,固定的一端绳子被人拉得有些松脱,有气无力地半垂着。横幅上写着:诺曼人加油。只是“诺曼人”三字被人划了去,改成了“特洛伊”,字下面还画了一根男性生殖器。

像这样的见闻她回到家里一定会和妈妈分享。大笑之余,妈妈会给她上一堂关于性以及女孩子如何洁身自爱的教育课。

“你应该知道自己正站在走廊中央对着一根鸡巴流泪吧?”

玛拉扭过头,看到一个女生站在她身旁。这女生化的妆去拍艺术照也绰绰有余,而她丰满的胸部,就像衣服里藏了两个足球。

“要你管。”玛拉没好气地说,随后爱理不理地从女生身边挤了过去。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几句令人眼前一亮的俏皮评语,而且要大声地说,让所有人都听到。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更快地出名,可现在她不在乎了。她不想交新朋友。

她逃了最后一节课,提前溜出学校。也许逃课能引起爸爸的注意。她一路走回家去,可是回家又有什么用呢?待在连走路都有回声的空荡荡的房子里,照样是百无聊赖。两个弟弟都和伊莲娜在一起,那是他们新请的兼职保姆,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他们的爸爸还没有下班。走进宽敞却没有半点人情味儿的房子,玛拉姑且还能忍受,可一旦回到她自己的房间,便立刻看哪儿都不顺眼了。

这哪里是她的房间?

她的房间里有白色的带条纹的壁纸,有木地板;她平时照明用的是光线柔和的台灯,而不是现在这种亮得刺眼的吊灯。她走向奢华的黑色梳妆台,想象着原本应该放在这里的那一个——她自己的梳妆台,上面的装饰是妈妈多年前亲手绘上去的(多点颜色,妈妈,多点星星)。当然,把那张梳妆台摆在如此简朴的房间里一定极不相称,就像玛拉在比弗利山庄中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