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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诺,你会留下来喝下午茶吧?只有一些简单的东西,可是很欢迎你。”

我看看手表,才五点半——这个时间吃东西蛮怪的,不过我饿了,而且我还有时间在回程路上到乐购超市去。

“我很乐意,吉本斯太太。”我说。

我们围着厨房的小桌而坐。汤很美味,她说她用猪蹄髈炖高汤,然后把肉弄碎,汤里面也满是从自家菜园摘来的蔬菜。还有面包、奶油及芝士,吃完又喝了杯茶配鲜奶油蛋糕。席间,吉本斯太太一直说着邻居各式各样的怪癖和疾病,还有他们家族成员的最新消息。从雷蒙的表情看来,这些事情对雷蒙来说毫无干系,就像对我一样。他常常深情地调侃母亲,而她会假装烦心地回应,轻拍他的手臂,或骂他没礼貌。我浑身暖烘烘的,吃饱喝足,浑身自在,这是种前所未有的感受。

雷蒙的母亲勉强站起来,伸手要拿助行器。她蹒跚上楼到厕所去的时候,雷蒙告诉我,她的膝盖及臀部都患有严重的关节炎。他说,这栋房子并不适合行动能力受限的人住,可是她拒绝搬家,因为她从成年以来就一直住在这里,这是她养大孩子的房子。

“好了。”她说,从楼上回来了,“碗盘不多,我来洗就好,然后我们就可以坐下来好好看电视了。”

雷蒙马上站起来:“坐吧,妈,我来就好,一下子而已,艾莉诺会帮我,对吧,艾莉诺?”

我站起来,开始收拾盘子。吉本斯太太强烈抗议,但最终还是坐回自己的椅子,缓慢又别扭,我听到她因疼痛而发出的微小叹息。

由雷蒙负责洗,我来擦。是他提议的——不知怎的,他注意到我红肿的双手,不过他没大惊小怪,只是把我从水槽边挤开,塞了擦碗巾到我受损的手中——这条擦碗巾还蛮俏皮的,上头有只打了格纹领结的苏格兰梗犬。

这条擦碗巾触感柔软,纤维明显,仿佛已洗过很多遍,而且被细心地熨成整齐的方块。我扫视一下这些盘子,然后才摞在桌子上让雷蒙收走。这些餐具虽然老旧,但质量颇佳,上头画了盛放的玫瑰,边缘有褪色的镀金。吉本斯太太看到我在看,她的观察力确实没有问题。

“那套瓷器是我的结婚礼物,艾莉诺。”她说,“想象一下——都过五十年了,状况还这么好!”

“你在说瓷器,还是你自己?”雷蒙说。她啧了啧,含笑摇头。我们忙着各自的任务,陷入令人自在的沉默。

“告诉我,你目前有对象吗,艾莉诺?”她问。

真无趣。

“目前没有。”我说,“可是我看上一个人了,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水槽传来碰撞声,雷蒙把勺子弄掉在沥水板上,撞得铿锵作响。

“雷蒙,”他母亲说,“笨手笨脚的!”

我当然一直在在线追踪那个歌手,可是就虚拟世界来说,他这阵子还蛮安静的。只在照片墙上贴了几顿饭的照片、发了几则推特,在脸书上贴了关于他人音乐创作的无聊消息。我不介意,我只是在静候时机。如果说我对浪漫情事略知一二,我俩会面与陷入爱河的最佳时机就会在我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到来,而且是在种种迷人条件完备的情况下。虽说如此,如果不在近期发生,我就必须自己亲自上阵。

“那你的家人呢?”她说,“他们住附近吗?有兄弟姐妹吗?”

“很遗憾,没有。”我说,“如果有兄弟姐妹一起长大就好了。”我想了想。“其实那是我人生中最悲伤的事情之一。”我听到自己说。我从来没说出过这样的话,直到这个时刻,这份思绪才成形,这出乎我的意料。那这又是谁的错?有个声音在我耳畔低语,冰冷、尖锐而且充满怒气,是妈妈。我合上双眼,试着摆脱她。

吉本斯太太似乎察觉到我的不自在:“噢,我确定那就表示,你和爸爸妈妈很亲近吧?我敢说,家里只有你这个孩子,你对他们来说肯定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