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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或星期二,我都没见到雷蒙。我没想到他,不过心思偶尔会回到塞米与吉本斯太太身上。当然了,我可以在没有雷蒙的状况下去拜访他们,事实上两个人都在星期天强调过这一点。但若有雷蒙在我身边,会比较好吧?我想会比较好,主要是因为在必要的时候,他总是可以用平庸空洞的评语跟问题来填补沉默。同时,我去了手机店,找了距离办公室最近、招牌最不俗丽的一家,百无聊赖的店员给了我极度可疑的建议,我终于买下了价格还算合理的手机跟“套餐”,让我可以拨打电话、上网,也可以做各种其他事情,大多是我不感兴趣的。他提到应用程序跟游戏;我问起字谜,但他的反应让我很失望。我正在研究这个新设备的说明书,而不是处理雷纳先生发票的增值税细节,此时,尽管百般不愿,我还是因为特大的音量而逐渐意识到四周的对话。哪壶不开提哪壶,偏要谈我们的年度圣诞午餐。

“对啊,不过他们已经在那里排好娱乐活动了!而且很多大团体都会去,这样我们就可以认识新朋友,开心一下。”伯纳黛特正在说。

娱乐活动!我忖度是不是会有乐队,如果是,会不会是他的乐队。这会不会是个提早到来的圣诞奇迹?难道命运之神要再次插手?我还来不及询问细节,比利就发话了。

“你只是想跟某个联合地毯公司的醉酒家伙在槲寄生底下亲热。”比利说,“我才不要一人付六十英镑,吃个干巴巴的烤火鸡餐、下午跳个烂迪斯科,就为了让你找对象!”

伯纳黛特咯咯地笑起来,掴了他手臂一掌。

“哪是?”她说,“才不是,我只是觉得人多一点会比较好玩,只是这样……”

珍妮狡猾地看着其他人,以为我没看到她。我看到她的视线闪向我的疤痕,她常这样。

“我们来问问那个哈利·波特吧。”她说,没怎么压低声音,然后转过来跟我讲话,“艾莉诺!嘿,艾莉诺!你消息很灵通,不是吗?你觉得怎样:办公室今年的圣诞午餐应该去哪里办?”

我刻意地望向办公室墙上的挂历,这个月展示着绿色铰链式卡车的照片。

“夏天才过一半。”我说,“我还没想那么远。”

“对。”她说,“可是我们一定要现在就订位,要不然好地方都会被占走,最后只能去连锁酒吧或是破意式餐馆。”

“我对这种事情完全不在意。”我说,“反正我又不参加。”我搓搓手指之间皲裂的皮肤——湿疹正在痊愈中,可是速度慢到令人痛苦。

“噢,对哟。”她说,“你从来都不参加的,对吧?我都忘了。你也不玩秘密圣诞老人的游戏。艾莉诺鬼灵精[12],我们应该这样叫你。”大家都笑了。

“我不懂那个文化指涉。”我说,“不过,还是要澄清一下,我是无神论者,而且也不是消费取向的人,所以对一般那种叫圣诞节的冬季购物庆典兴趣不大。”

我回头工作,希望这样可以带动他们起而仿效。他们就像幼童,很容易分神,花大半天时间讨论琐事、八卦不认识的人,就能让他们觉得心满意足。

“听起来某人小时候在圣诞老人见面会上有过不好的经历哟。”比利说。然后,谢天谢地,电话响了。我悲伤地一笑,他根本无法想象我以前曾有过什么糟糕的经历。

是公司内线电话:雷蒙问我今晚想不想再和他去探望塞米。今天是星期三,我会错过与妈妈的每周闲聊。这些年来,我一次也没错过。可是话说回来,她又能怎样呢?略过一次不会有什么坏处吧,就这么一次,况且塞米需要有营养的食物。我说好。

我们约好五点半碰面。我坚持在邮局外面会合,害怕同事看到我们一起下班会有什么反应。这天傍晚气候温和宜人,我们决定步行到医院去,二十分钟就能到。雷蒙确实需要运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