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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童年早期是在南部过的。”我说,“但十岁时搬到了苏格兰。”

“啊,难怪。”她说,对这点似乎很满意。我注意到,大多苏格兰人听到“南方”就不会追问下去,我只能假设对他们来说,这种描述就足以囊括整个英格兰、赛船及圆顶硬礼帽,仿佛利物浦和康沃尔是同一类地方,住着同一种人。反之,苏格兰人总是很坚持这个地区的每个部分都是独一无二、特别的存在,我不知道为什么。

雷蒙用俗艳的塑料托盘端着茶具及一包“车轮”牌巧克力派回来。

“雷蒙!”他母亲说,“拜托,你好歹也用奶罐装一下牛奶嘛!我们有客人耶!”

“只是艾莉诺啊,妈。”他说完就看看我,“你不介意吧?”

“一点都不介意。”我说,“我在家里都直接用牛奶纸盒。只是个负责把液体送进杯子里的容器。事实上,可能还比没加盖子的牛奶罐更卫生呢,我想。”

我伸手去拿车轮巧克力派,这时雷蒙已经嚼了起来。他们两个闲聊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们两人的声音都不特别刺耳,我听着壁炉架上的马车时钟大声地走着。室内很温暖,温度不至于热到带来压迫感。有只猫侧躺在炉火前面,将身子拉到最长,哆嗦一阵,然后倒头继续睡。时钟旁边有张相片,随着岁月流逝而褪了色。是个男人,显然是雷蒙的父亲,他高举香槟酒杯致意,对着镜头灿烂地笑着。

“那是雷蒙的老爸。”他母亲注意到我在看照片,于是说。她露出笑容:“是雷蒙拿到考试成绩单的那天。”她以明显的骄傲望着他。“我们家雷蒙是家族里第一个上大学的。”她说,“他老爸高兴得不得了,我真希望他可以活着亲眼看到你毕业。那天真难忘啊,是吧?雷蒙,儿子啊!”雷蒙含笑颔首。

“我上大学不久,他就心脏病发作了。”他向我解释。

他母亲说:“永远没机会享受退休生活,事情常常是这样的。”他俩静静坐了片刻。

“他本来是做什么的?”我问。我没兴趣,可是觉得这样问会比较恰当。

“瓦斯工程师。”雷蒙说。

他母亲点点头。“他努力工作了一辈子。”她说,“家里从来就没缺过东西,是吧,雷蒙?我们每年都出门度一次假,家里还有一辆不错的小车,至少他看到丹妮丝结婚了,这就不错了。”

我肯定满脸困惑。

“我姐啦。”雷蒙解释。

“哎哟,老天,雷蒙。你一定是忙着讲足球和电脑,我猜她也不会想听那些事。男生就是这样,嗯,艾莉诺?”她面带笑容对我摇摇头。

真让人困惑,人怎么可能忘了自己有姐姐?我想他没忘——只是把手足当成理所当然的存在,当成不会改变、稀松平常的人生事实,甚至不值得一提。我形单影只,想象不出那种场面,奥利芬特世界里只有我和妈妈。

他母亲还在讲话:“雷蒙出生的时候,丹妮丝都十一岁了——他啊,是个小惊喜,也是个祝福。”

她深情款款地望着他,我不得不将视线挪开。我告诉自己,至少我知道爱的模样了,这点蛮重要的。没人像那样看过我,可是如果有天他们这样看我,我就会认得出来了。

“喏,儿子啊,把相簿拿出来吧。我想拿全家第一次到西班牙阿利坎特度假的相片给艾莉诺看,就是你开始上学的前一个夏天。他在机场的旋转门那里被卡住了。”她说,刻意压低声音,神祕兮兮地朝我凑来。

看见雷蒙满脸的恐惧,我哈哈大笑。

“妈,我们的老照片会让艾莉诺无聊死的。”他说,那种脸红的模样,我想有人会认为很迷人的。对于是否要坚持看照片,我思忖片刻,可是看他一脸悲惨,我不忍心。时机正巧,我的肚子发出了响亮的咕噜声。我中午吃了意大利指环圈面加土司,后来就只有一块“车轮”牌巧克力派。她客气地咳了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