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娃娃屋和自由(第2/4页)

第二天,我偷偷去上学,罩衫还是藏在裙底。也是头一次,在手工课后,我可以跟其他所有同学一样,骄傲地把罩衫挂在走廊的衣帽架上。成年人不会知道差别感会如何地让一个孩子感到受伤。好吧,说实话吧,就算穿着罩衣,我也不能觉得自己跟别人一样。原则上讲,每个周五,学生们都要把罩衣拿回家让妈妈洗干净。很显然,我自己的罩衣便一直被挂在学校的衣帽架上,常年如此。更糟的是,在此期间,戴高乐将军执政,政府决定,1953年后出生的孩子需延长义务教育至十六岁。对于在学业末年级的孩子呢?他们得再上两年学。我的手工罩衣于是在学校的衣架上挂了三年。好在我还一直拥有和玛蒂娜一起建娃娃屋的场地。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远离家庭,有时甚至在周末也如此。

我们也有缝纫课。开始时,我们会学一些基础。之后的一天,纳瓦罗夫人让我们带一些布头来创作我们的第一部分作品。布头?除了在上学路上找找看,我实在想不出来怎么能弄到。我最后偷了一块小妹妹玛丽-弗朗丝的蓝被单。由于一直是我负责洗床单,所以挪用一两个床单轻而易举。这个蓝床单被我做成了一个漂亮的厨房围裙,这是我的第一件作品。我对自己满意极了。后来,我又做了一件皇家蓝色的毛呢半裙。当然,我们有权利把我们的作品拿回家。但自从被拒绝升入初一,我就知道我不会得到肯定。如果我把裙子拿回家,她一定会骂我是小偷。我最后在楼房的楼梯下面找到了一个藏匿处,那是个垃圾间。我先是把我漂亮的裙子放了进去。之后我还做了个菱格衬衣,也藏到了这里。

1969年4月27日,星期天。我一早就去集市买东西。我在肉铺停下来买了两块牛排。还买了一根长棍面包。途中我还去看了看不在咖啡店的父亲是不是正和伙计们喝酒。之后,我就跑回家准备做饭。“啊,你还真回来了!”她见我回来,说道。在衣橱的旁边,我的衣橱旁边,有个行李箱。“太好了,有客人来。”我想,“有客人来的时候,她就能让我清净一些了,也不能随时打我了。”同往常一样,我亲吻了一下罗伯特和玛丽-弗朗丝,然后到灶台旁开始给弟弟妹妹们做吃的。之后洗碗,收拾。

突然,我的思维停止了:“为什么她不在我背后监督我?出什么事了。”我可以同所有人一样,喊她的名字,但很多年以来我就已经不跟她讲话了。我放下盘子,越来越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头。我于是走到客厅。她正坐在红黑相间的人造革沙发上。我直愣愣地站在房间中央等待着。她一言不发,起身去餐厨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她这是要干吗?”她转过身来,穿过房间迎面走来,经过我旁边时推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拿起行李箱,转回我这边。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她在准备什么,我机械地缩了缩脖子。“喂,你可以滚了,你十六岁了,我领不到你那份补助了。”她对我说,右手拿着行李箱,左手是五十法郎、两张地铁票和一张身份证,我的身份证。

我怔在了那里,头晕目眩。几秒钟后,我的大脑重启了,我朝玛丽-弗朗丝的卧室奔去,想要拿点东西。“随便什么东西,但我得拿一样,作为小妹妹的纪念。什么都行。毛绒玩具猫。行,一只毛绒小猫,这挺好的。”还没来得及把小猫装进行李箱,她就抓住了我的肩膀,用手心推我的后背,把我推向门口,就像是每晚把我推进衣橱里一样。被推搡着走了几步之后,我发现自己已经在楼道里了,房门在我身后砰的一声被关上了。我乘电梯下楼。走出大楼之前我去垃圾间拿回了我的蓝裙子和格子衬衣。好了,我这会儿在街上了。可惜的是不能和玛蒂娜一起把娃娃屋建好了。我的双腿机械地朝前走着,走向我唯一认识的公交车站,就在火车站路上我们曾经住过的公寓旁边。134路公交车带我离开了博比尼市,我不知道它会带我去哪。我把车票递给了检票员,仅此而已。公交车上有个红黑广告牌:“Dubo… Dubon… Dubonnet!”我被这个广告深深地吸引住了。我那是还不知道杜本内(Dubonnet)开胃酒,它其实在20世纪60年代风靡一时,但这个广告语一直在我的头脑中打转。“Dubo… Dubon… Dubonnet… Dubo… Dubon…Dubonnet… Dub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