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蓟丛中的驴 10(第2/8页)

弗雷德·阿斯泰尔?

我知道他的电影里的所有歌曲。我最喜欢的是《高顶黑色大礼帽》。我一直在唱他的歌。我父母认为我疯了。朋友们也这么认为,他们只知道摇滚乐,而你无法从摇滚乐中学习英语。因为弗雷德·阿斯泰尔,我一直和父母有意见。

嗯,那不正常,南希。

另外,我还观察你讲课。

哦。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紧张不安。你懂英语,所以你应该很酷。孩子们都说如果他们懂得英语,他们会很酷。你有时候不紧张,孩子们喜欢那样。他们喜欢听你讲故事、唱歌。当我紧张不安时,我就唱《在黑暗中跳舞》这首歌。你应该学会这么做,迈考特先生,对着全班同学唱歌。你的嗓子并不差。

南希,我来是教英语,不是来表演歌舞。

你能告诉我,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不紧张的英语老师吗?

但是你的父母会怎么说?

他们认为我已经疯了。他们说他们后悔把我从中国带来,那儿没有弗雷德·阿斯泰尔。他们说我甚至已经不是个中国人了。他们说如果只是为了当老师、听弗雷德·阿斯泰尔的歌,从中国来到这儿又有什么用呢?那儿也有老师。你到这儿是为了挣钱,我的父母说。迈考特先生,你能告诉我怎样才能成为一个英语老师吗?

没问题,南希。

谢谢,迈考特先生。如果我在班上问问题,你会介意吗?

在班上,她说:来美国时就懂英语,你真是运气。你来美国时的感受如何?

困惑。你们知道困惑是什么意思吗?

这个单词在教室里游走。他们用各自的语言互相解释这个词,然后点点头:耶,耶。那边的那个人,那个老师曾经和他们一样感到困惑,而他通晓英语,并且无所不知。这让他们很吃惊。那么,我们有了共同之处——困惑。

我告诉他们,刚到纽约时,我在语言和食物名称方面遇到了麻烦。我不得不学会一些食物的单词:泡菜、酸卷心菜丝、热狗、抹了奶油干酪的硬面包圈。

然后我对他们讲了我的第一次教学经历。那次经历与学校无关。在当老师之前,我曾在一家旅店工作。比格·乔治,一个波多黎各厨师,说有五个厨房工人想学英语。如果我能每周一次在午饭时间教他们单词,他们愿意每人付五十美分,一小时就是两美元五十美分。到月底,我就有十二美元五十美分。那是我一生中一次性挣得最多的钱。他们想知道厨房物品的名称,因为如果你不知道物品的英语名称,你怎么能晋升呢?他们举起一样东西,我说出名称并拼写在纸上。当我说不出那个带把的扁平物品(我人生中的第一把刮刀)的名称时,他们笑了。比格·乔治笑得大肚子直颤。他告诉厨房工人那是刮刀。

他们想知道如果我来自英格兰之外的别的国家,我又怎么会说英语呢?我不得不解释爱尔兰如何被占领,英国人如何欺侮我们、折磨我们直到我们讲他们的语言。当我谈起爱尔兰时,会有一些他们不懂的单词,而我不清楚我是否应该为解释这些单词而向他们额外收钱,还是只收与厨房有关的单词的钱。不,在我谈论爱尔兰时,他们看上去很伤心。他们说是的,是的,是的,还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吃几口他们的三明治。就冲这个,我就不能向他们收费。他们理解,因为他们也被占领过,先是西班牙人,然后是美国人。他们被占领过那么多次,以至于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黑人、白人、印第安人,或是三者合一。那很难向你的孩子解释,因为他们想成为一种人,一种人!而不是三种人。这就是他们在这个油腻腻的厨房里拖地板、洗锅、刷盘子的原因。比格·乔治说:这厨房油腻腻的,所以小心点。他们说:去你的!大家都笑了,甚至比格·乔治也笑了,因为像这样同纽约市个头最大的波多黎各人说话这个念头是如此疯狂。他自己也笑了,给每个人一大块楼上那些大英帝国的女儿们在盛大午餐中剩下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