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蓟丛中的驴 9

一九六六年,我在麦基职高任教已满八年。是离开的时候了。每天,我依然努力吸引五个班学生的注意力,尽管我学到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在教室里你得走自己的路,你得发现自我,你得形成自己的风格和技巧,你得说真话否则就会被揭穿。哦,教书匠,上星期你可不是那么说的。那可不是关于美德或高尚的事。

所以,再见,麦基职业技术高中。带着刚拿到的硕士学位,我来到布鲁克林区的纽约社区学院。我的朋友赫伯特·米勒教授帮我在那儿找到一个副讲师的职位。那是大学里级别最低的老师。我每星期上五到六节课,而且不是天天有课。有那么多空闲时间,我真是到了天堂。我挣的薪水只有高中老师的一半,但是学生很成熟。他们会听话,会尊敬人;他们不会扔东西;他们不会反对和抱怨课堂练习和家庭作业。另外,他们称呼我教授,那让我觉得自己很重要。我要教两门课——文学概况和基础写作。

我的学生都是成年人,大多数年龄在三十岁以下,在遍布本市的商店、工厂和办公室中工作。有一个班级由三十三个消防员组成,他们修大学学分以求在消防局里获得提升。他们都是白人,而且大部分来自爱尔兰。

其他人几乎都是黑人或西班牙人。我原本很可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白天工作,晚上学习。因为没有纪律问题,我不得不作出调整,形成一种不需要对任何人说“请坐下、安静”的教学方法。如果他们迟到,他们会说声对不起,然后坐下。当第一个班的学生鱼贯而入、坐下并等着我讲课时,我几乎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没有人要求上厕所,没有人举手指控有人偷三明治或偷书或抢座位,没有人试图通过问我有关爱尔兰或者我悲惨童年的问题,来让我不再讲课堂内容。

嘿,你必须站在那儿,讲课。

女士们,先生们,脚注就是你放在页面下方以表示信息出处的东西。

一只手举了起来。

费尔南多斯先生?

怎么会?

什么怎么会?

我是说,如果我要写一篇关于纽约巨人队的文章,为什么我不能就直接说是在《每日新闻》上看到的?为什么?

费尔南多斯先生,因为这是研究论文。那意味着你得准确说明,费尔南多斯先生,准确说明你是从哪儿得到的信息。

我不知道,教授。我是说那似乎很麻烦。我只是要写这篇关于巨人队、关于他们为什么在这个赛季输球的文章。我是说我不是要把自己训练成为一名律师或者其他什么。

托马斯·费尔南多斯先生二十九岁,一名本市技工,有妻子和三个孩子。他希望一个准学士学位能让他升职。他有时会在课上睡觉。当他打呼噜时,其他同学会盯着我,看看我会对此采取什么行动。我碰碰他的肩膀,建议他到外面休息一会儿。他说好,然后离开教室,那晚再没回来。接下来一个星期,他没来上课。当他回来时,他说,不,他没有生病。他到新泽西州看橄榄球赛了。你知道,巨人队的比赛。巨人队在主场比赛时,他必须要看。他不能错过他的巨人队。他说这门课被安排在星期一真是太糟糕了,和巨人队主场比赛同一个晚上。

太糟糕了吗,费尔南多斯先生?

是的。你知道,我脱不开身。

但是,费尔南多斯先生,这是大学,这是门必修课。

是的,费尔南多斯先生说,我理解你的问题,教授。

我的问题?我的问题吗,费尔南多斯先生?

嗯,比方说,你得对我和巨人队采取些什么行动,对不对?

不是那样,费尔南多斯先生。只不过,如果不上课,你会不及格。

他盯着我看,好像要搞明白为什么我会用这种奇怪的方式讲话。他告诉我和全班同学,他这一生如何追随巨人队。尽管他们这个赛季将两手空空,他也不会抛弃他们。否则,没有人会尊重他,他七岁的儿子将瞧不起他,甚至他那从不关心巨人队的妻子也会不再尊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