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通往教学的漫长道路 8(第3/5页)

为了做给崇拜者看,他摇了摇头。他们也一致摇了摇头。他对艾琳叫道:让你的高中生离开我的视线。他在这儿不受欢迎,尽管我欢迎他那迷人的妻子留下。

我跟着艾琳到卧室取回外套。我为自己惹了麻烦而向她道歉,又为自己的道歉而瞧不起自己,但是她一直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客厅里,达尔伯格亲昵地抚摸艾伯塔的肩膀,对她说他毫不怀疑她会是个好老师,并希望她能再次来访。

我们俩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地铁回布鲁克林。我很困惑,弄不明白达尔伯格为什么那样做。他想让陌生人丢脸吗?为什么我不能忍受呢?

因为我连鸡蛋壳般的自信也没有。他六十岁,我三十岁。我像是一个来自野蛮世界的人,在文学界从来不会放松情绪。我很茫然,又太无知,不属于那一堆称达尔伯格为文学界名人的崇拜者。

我很气馁,为自己感到羞愧。我发誓再也不见那个人了。我要放弃这份没有前途、不会赢得人们尊敬的教书工作。我要干一份兼职工作,用一生的时间在图书馆看书,参加类似的聚会,引用并背诵文章,和达尔伯格及其崇拜者之类的人比个高低。艾琳邀请我们回去,现在达尔伯格很有礼貌,而我有足够的谨慎和智慧听从他的话,开始适应追随者的角色。他总是问我在读什么书,而我动不动就提到希腊人、罗马人、神甫、米盖尔·德·塞万提斯、伯顿的《忧郁的剖析》、爱默生和梭罗,当然还有爱德华·达尔伯格,好像我现在什么也不做,只是整天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读啊读,等着艾伯塔为我端上晚饭并按摩我可怜的脖子。要是谈话变得沉闷或者危险,我就会从他的书中引用些词句,直到他面露喜悦、脸色变得柔和起来。一个掌控着聚会并四处树敌的人能够这么轻易就听信阿谀奉承,这让我很吃惊。我有足够的智慧想出一个不让他在椅子上抓狂的策略,这也让我很惊讶。我正学着保持缄默,接受他的虐待,因为我认为自己也许会从他的学识和智慧中有所获益。

我羡慕他作为作家的生活。我太胆小了,不敢冒险做这样的梦。我崇拜他或者任何走自己的路并坚持自己立场的人。即便我在美国有各种各样的经历,可是我依然觉得自己是个刚下船的新移民。当他抱怨作家的艰难生活和每天伏案工作的痛苦时,我想说:哦,我才痛苦呢!达尔伯格。你所做的就是上午坐在那里敲几个小时打字机,余下的一天就是看书,而艾琳会守候在近旁,关照你的每个需求。你一生中从未干过一天苦力。给一百七十个少年上一天课就会让你跑回平静的文学生活。

我偶尔同他见面,直到他于七十七岁那年在加州去世。他会邀请我吃晚饭,让我带上我的母猎狗。字典上说我的母猎狗就是我的女人。我意识到他对我的女人的兴趣要大过对我本人。当他建议我们夏天一起开车周游全国时,我知道他想干什么,那就是和艾伯塔一路纵情玩乐。这个聪明人会想办法把我支开去办件微不足道的事,而他就会像蛇一样伸开盘着的身体,从他的树下游出来。

一个星期六的上午,他打电话邀请我们去吃晚饭。得知我们那晚没空,他说:我的好爱尔兰朋友,我该怎么处理已经买来的食物呢?我说:吃了它吧。不管怎么说,那是你的一贯行为。

这不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回答,但却是最后的话语。之后,我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我在麦基职高任教八年。期间的每年六月,英语部的老师都会在一间教室里集会,阅读、评估并批改纽约州英语校务委员会出的试卷。麦基职高仅有一半学生能通过这项考试,另外一半则需要帮助。我们试图将不及格者的分数从五十多分提到及格分,也就是委员会批准的六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