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巴尼亚圣女(第5/20页)

她们告诉她很多事。她们说,这里的孩子会被“妖魔”下咒而死。如果被下了咒,有时候即使是大人也会萎缩死去。下咒的“妖魔”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女人,你根本看不出异常,但她吸血。要抓住她,必须在复活节所有人都在教堂里的时候,在门口放一个十字架,这样,她就没法走出来了。或者,你也可以跟在你所怀疑的女人身后,就可以看见她吐出血来。要是你能用银币沾点儿这种血带着身上,任何“妖魔”都永远无法接近你。

满月时剪的头发会变白。

要是身上哪儿疼,就从头上和腋窝剪一点儿毛发烧掉—疼痛就会消失。

有一种叫奥拉斯的恶魔,专门在黑夜出现,发出假光来迷惑路人。你必须蹲下,把脑袋盖住,不然他们就会把你引到悬崖边。他们也会把马抓住,一直骑着把马累死。

烟草全都收完了,羊群从山坡上赶了回来,之后,在冰冷的雨雪交加的那几个星期,人畜都关在库拉里不出门。有一天,在早春初暖的阳光里,女人们把洛塔尔带到走廊里的一把椅子上,带着郑重的礼节和欢喜,剃掉了她前额上的头发,还把一些冒泡的黑色染料梳到她剩余的头发上。染料很油腻—头发变得硬邦邦的,她们能随意划分发线,梳成猪血糕那么硬的圆发髻。人们蜂拥而至,对她品头论足,往她脸上抹粉,给她穿上从最好的雕花箱子里取出的衣服。她看着自己被穿戴上带着金色刺绣的白上衣,带流苏肩章的红马甲,一条一码宽、十几码长的条纹丝腰带,黑红两色的羊毛裙,头发和脖子上挂满了一条条假金链子,忍不住问为什么穿成这样。为了漂亮,她们说。穿戴完毕后,她们说:“看!她真漂亮!”说这话的人充满胜利的喜悦,仿佛在挑衅那些怀疑她无法改造的人。她们捏着她手臂上因锄地和背草长出的肌肉,拍着她开阔的抹了粉的额头,忽然尖叫起来,因为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在鼻梁上、两眉之间画上黑色的连线。

“牧师来了!”一个女孩喊道,她肯定是被安排放风的,正在画连心眉的女人说:“哈,他来也不能阻止!”不过,其他人都退到了一边。

牧师放了几声空枪,他来的时候经常如此,男人也鸣放空枪以示欢迎。但是,这次他没去男人们那边,而是立刻走进走廊,喊道:“可耻!可耻!你们太可耻了!可耻。”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给她染发,”他对女人们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给她穿上新娘服。都是为了一个蠢货!”

“你!你还坐在那儿化妆,”他对洛塔尔说,“你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吗?你不知道她们把你卖给了一个穆斯林吗?他正从温莎亚赶来,天黑就到这里了!”

“那又怎样?”一个女人大胆地说,“他们能给的只是三枚法国金币。她总得嫁人。”

牧师让她闭嘴。“这是你想要的吗?”他对洛塔尔说,“嫁给他,跟他去温莎亚生活?”

洛塔尔说不是。顶着沉重油腻的头发,穿着这华美的衣物,她觉得自己几乎无法行动,无法开口,那感觉就像你面临危险时要从睡梦中挣扎着起身。嫁给一个穆斯林,这个念头过于遥远,她还不知道害怕—她所知道的是,她将与牧师分开,再也无法从他那里得到任何解释。

“你知道自己要被嫁出去了吗?”他问她,“嫁人,这是你想要的吗?”

不是,她说。不是。牧师拍了拍手。“摘掉那些金属破玩意儿!”他说,“给她脱掉那些衣服!我要让她成为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