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楼上楼下 CHAPTER 7 UPSTAIRS DOWNSTAIRS(第4/5页)

那时候Calle Guido——圭多街,基尔梅斯的一条石子路——的尽头,就是圣乔治学院的大门,路到了这里变成了崎岖不平的土质小道,此后继续延伸一英里半,直通河边。小道两旁的土地属于圣乔治,北边的平坦空地上划出了几块橄榄球场,被美丽的蓝花楹树环绕。

不同品种的蓝花楹遍布中美洲和南美洲各地,我见过的都非常可爱。有些品种比较矮小,不比灌木大多少,其他的则能长成大树。种在橄榄球场周围的约有四十英尺高,由于修剪得宜,树冠连成了一大片,投下连绵斑驳的树影。树冠的宽度几乎与树的高度一致,观众和球员可在树下遮阳纳凉。春天的蓝花楹身披一树风铃草色的喇叭状繁花,不计其数的花朵完全吞没了树冠,组成巨大的伞盖,美得惊心动魄。那充满活力、引人注目的蓝色甚至让万里无云的晴空黯然失色,怒放的花苞使得浅绿色的枝丫不堪重负,与粗糙坚硬的深色树皮形成鲜明的对比。花谢之后,整个夏天,精致纤弱的树叶都会长久地保持独特的吸引力。秋天来临,蓝花楹的金黄色小果实很像一串串葡萄,在落日的余晖中灿然闪耀,甚至树叶掉光之后,它们还会长留枝头。在我的心目中,蓝花楹是最美的树之一,而蓝花楹和站在蓝花楹树下的企鹅,更是组成了一幅令人难忘的画面。

圣乔治学院的所有建筑都集中在小道南边那片五十多英亩的土地上,其间还有许多操场。如今的校园已被逐渐扩大的郊区包围,但那时候组成校园的两块土地周边环绕着高大的栅栏。园丁任由那儿的灌木疯长,你可以穿过栅栏前行,沿着横贯灌木丛的小道,经过几片民居,一路走到拉普拉塔河边。全程至少需要半小时,但如果带着企鹅的话,则要走更长的时间。

学校与河流之间的民居虽然不算什么小宅院,但比棚户区的房子高级,是砖头和木材混搭的结构,这些材料是居住者从周边街区“回收”来的,房子没有接入市政管网,住户只能过着没有电力和上下水的生活,他们会在小片土地上种植少量庄稼、养鸡养猪,或者去镇上找份工作。学校就从本地居民里面招募了一些厨子、清洁工、洗衣女工和维修工。

我通常喜欢晚上到河边散步。成为企鹅爱好者之后,我向住在河边的人打听,想知道他们是否在附近的河上见过胡安·萨尔瓦多这样的鸟。“从来没有。”他们回答。如此看来,鲱鱼和捕食鲱鱼的企鹅,应该都喜欢待在远离大量淡水的海洋深处。难怪企鹅会从阿根廷海岸出发,在茫茫大海中游弋两百多英里之后抵达乌拉圭。

拉普拉塔河庞然无边,与英吉利海峡等宽。假设你站在多佛向南眺望,当前气温三十摄氏度,水体温暖、咸涩、浑浊,映入你眼帘的是亚热带的植被,还有逐渐北移的太阳(在南半球,太阳是逆时针移动的)。是的,这就是你站在拉普拉塔河畔那条小道上时可能会有的感觉。

这儿的环境并不宜人,但学校里的孩子们可以自由地漫步到河边或者独自进城。虽然那时的民权严重受限,政治形势接近无政府状态,但相比之下,个体自由却大得没边,简直如同进入了黄金时代。圣乔治的一些学生来自南美大陆最富裕和最具影响力的家庭,然而他们可以相对自由地与本地居民(bajo,属于最贫穷阶层)打成一片。虽然教工会议曾经讨论过孩子天性脆弱,需要保护,但保护措施仅限于校门口的武装警卫和网球场的篱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安全考虑。

带领胡安·萨尔瓦多参观校园后,我们回到校舍。我跨上前门的两级台阶,可企鹅却撞在第一级台阶上,似乎没有看到眼前的障碍物,向后弹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只好把他抱进宿舍楼。被人抱着的时候,他总是非常高兴,从来不会挣脱。进了大门后,我才把他放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