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福克兰群岛纷争 CHAPTER 4 STORM WARNING FOR THE FALKLANDS(第3/4页)

得益于惊人的记忆力,尤安列举论据的能力无与伦比。他开始高声驳斥阿根廷人的论点,指出了一些令人厌烦的事实,比如西班牙殖民者的后裔在南美洲拥有的土地是其祖先收购而来的,他们获得所谓的“权利”和“产业”的途径是不折不扣的种族灭绝,而英国人就从来不会这样做,尤安说。

震惊之下,我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意识到出现了我未曾见过的情况:同桌人的声音提高了,其他顾客也开始对我们表现出不甚友好的态度,与我之前初到阿根廷时受到的热烈欢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注意到,一些身材魁梧的小伙子正在朝我们所在的方向移动,似乎想要加入辩论,这让我感到很不自在。今晚的状况完全出人意料。

尤安的嗓门越来越大,还敲打着桌子强调自己的论点,我焦急地提醒他该走了,却被他彻底无视,他既没有注意到向我们这边涌动过来的人群,也不曾发觉周围的人对我们露出充满敌意的表情。显然,一直与我们辩论的这些年轻人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势必导致更大的不愉快,有些人甚至试图拉住自己的朋友,劝他们不要搭理我们。

“好了,别再说了!够了!我们不希望再和你们这些英国人说话了,就这样吧,够了!够了!”卡洛斯转身背对我们。这番话他当然是用西班牙语说的——

“Okay.¡Ya suficiente!¡Basta!No queremos hablar mas contigo.Déjalo.¡Basta!¡Basta!”

如同从自行车上掉下来的时候那样,时间变得缓慢难挨,而我对此无能为力,根本阻止不了最终“摔倒在地”的结局。

“你叫谁该史的炸种?你这该史的炸种?!”(2)尤安腾身而起,抓过一只啤酒瓶,握住瓶颈,对准桌子边缘猛力一磕,瓶底应声掉落,啤酒瓶瞬间变成最邪恶的谋杀凶器,晶莹剔透的玻璃碴在他娴熟的挥舞下闪出寒光。他紧接着扑了过去,探出另一只手,揪住卡洛斯。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酒吧的一位保安扬起木质警棍,打向尤安的胳膊,迫使他的酒瓶脱手,碎裂在地。这时,另外两名保安一个搂脑袋,一个箍肩膀,控制住尤安,第四名保安掐住了我的后脖子。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桌椅翻了一地,玻璃杯纷纷滑向地板,在一些顾客的协助下,尤安被保安结结实实地扔到了街上,这个身高六英尺三英寸的大块头蜷缩在地上,好似一座肉山,而我被人推出了酒吧。我惊恐地看着尤安,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笨拙地慢慢爬起来,脸上挂着讨人嫌的诡异微笑——随即竟然唱起歌来!目睹这一幕,我不得不得出结论:他其实乐在其中。

我被深深地震撼了,这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老实说,我害怕打架。我是来自以和缓丘陵著称的苏塞克斯的乡下孩子,平时和同伴打闹时,至多不过轻描淡写地挥几拳了事,从未超过这样的程度,而且严格遵循昆斯伯里规则(3)的胜负判定。我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往车站走,傍晚的凉风很快便帮我醒了酒。这时,尤安仍旧摇摇晃晃地立在街道中间,高声叫骂“该死的杂种”,朝酒吧比出V字形手势(这个手势在阿根廷没有任何意义)。酒吧门口站着一排保安,双手掐腰,用身体组成一道栅门。我继续调动全身力量,努力在街上走着直线。

他没用多久便赶上了我。

“嘿!你去哪儿?”

“我要回学校!”我回答,眼睛没有看他。我根本不想和他一起回去,正在暗自盘算如果我一个人回去见到校长该怎么说。要不是对于他的安危还怀有某种荒谬的责任感,我刚才早就把他撇在混乱的人群中独自离开了。

“为什么回去?难道你不想继续逛逛?”

“继续?继续?”我震惊地说,“不,我不想!我可不觉得这是个美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