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夜(第4/7页)

走到半路,发现一片玉米地,成遵良大喜过望,掰了一根就大口大口地啃,玉米尚未干浆,白色的浆汁喷了他一脸。吃完一根,他再来一根。接连吃了三根,才算缓过劲来。

“你不饿?”他发觉女郎傻呆呆看着自己,扔给她一根,命令道,“不饿也得吃,补充体力!”

她学着他的样,咬一口生玉米棒子,眉头顿时皱紧,憋了半天,撑不住,哇地吐了出来。成遵良见状,又多掰几根,扯了玉米秆,捆好。

“拿上!”他塞给她,“我身上带着打火机,等这雨一停,生堆火烤一烤,香味儿就出来了。”

雨一直下,路面再度变得崎岖。他们沿着坑坑洼洼的山路一刻不停地走着,黑夜里依稀有悲鸣,远远的,时断时续,听不太真切,是哭声?雨声?风声?绕过山梁,当真看见一幢倒塌的农舍,五六个人蹲在乱七八糟的石块瓦砾间,哀哀哭泣。走近一看,原来碎石中躺着一个受伤的中年男人,左手臂被一块巨石牢牢压住,那石头至少有几千斤重。

“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了……”伤者气若游丝地呻吟着。

他的妻儿兄弟不愿意抛下他,哭着,徒劳无益地掀着那块石头,硕大的石块纹丝不动,而山间泥石不断飞坠,一个比花盆略大的石块掉在伤者身旁,只差一点点就砸中他的脑袋。

“你们走啊!”伤者挣扎着朝他的亲人们使劲挥舞幸存的右手,“我不想连累你们,走啊……”

成遵良摇摇头,接过女郎手中的生玉米,给了他们两根充饥,准备接着开拔。但是女郎已经凑拢去,俯下身来,细细检查伤者的状况。

“他的左臂已经保不住了。”她抬起身,肯定地对伤者的亲属说。

“您是大夫吗?”几个人泪眼婆娑地团团围住她,目露惊喜,“求求您,救救他,求求您了!”一个面呈菜色的农妇扑通一声给她跪下来,女郎慌忙拉住她。

“我是大夫,可是没有医疗器械,我救不了他的,”女郎愧疚地说着,“你们必须尽快把他送到医院,进行截肢手术,要不然,他的性命就会有危险……”

“我们知道,可是,我们没办法呀……”农妇哭得稀里哗啦的。

“儿子,给我一把锯子!”躺在地上的伤者突然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

“爹!”伤者的儿子扑了过去,嗓音颤抖,“你想干吗?”

“给我!”伤者大叫。

无人应声,他的妻儿只是默默垂泪。成遵良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不忍目睹,对同车女郎说,我们走吧。女郎道,等一等,好吗?我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到他们的。

伤者在地上摸到一块石头,自己动手,往伤臂上猛砸猛砍,手臂从肩胛处砸烂了,剩下一些皮肉连着。给我锯子!伤者再次冷静地说。他的儿子从垮塌的房屋里掏出一把锯子,战栗着给了他。他把皮肉锯断,结果筋还连着。伤者说,给我剪刀!他的儿子又刨出剪刀,哆哆嗦嗦地递给他。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一条手臂真的被他给活生生地弄断了。整个过程,没有人劝阻他,也没有人帮助他,他的妻儿连呜咽声都憋屈住,生怕打扰他似的。黑夜的雨雾里,成遵良用手机屏幕的光当成手电筒,为他照亮。所有的人都屏息静气,仿佛面对一出令人震撼的奇观景象。

“有酒精吗?没有酒精,白酒也行!”女郎大声说道,“床单有吗?”

立即有人飞快地从废墟里找出白酒和床单,女郎手脚麻利地为伤者进行了基本的包扎,几个人用临时拼扎的简易担架抬着他,冲进了茫茫雨雾中。

“我们走吧。”成遵良叹口气。

“你先走吧,别管我了。”女郎居然随随便便地往路边的石块上一坐。

“大小姐,咱们是在逃命!你以为逛公园呢?!”成遵良大为光火,自顾自扭身就走,脚下忽然猛烈晃动起来,大大小小的山石在余震中蜂拥而下。他忍不住回头一看,女郎头顶就是一块悬在半空的大石,她居然动也不动!又是一阵颤动,那块石头倾身而下,他把时刻不离手的密码箱往地上一搁,飞身扑了过去,一掌将女郎推开。大石噼啪一声,落在女郎坐过的石块上,砸出一个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