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流动的人(第6/10页)

实际上,在这场大幅度增加的移民浪潮中,也有相当数量的非永久性活动——临时的、季节性的或仅仅是流浪性的活动。这种活动本身并无新鲜之处。在工业革命之前,收完庄稼的农民、流浪汉、走街串巷的修补匠、沿街叫卖的小贩、运货的马车夫以及牲畜贩子,早已屡见不鲜。新经济的飞速发展以及向全世界的辐射,肯定需要——因此也产生了——新形式的行踪不定之人。

首先让我们考察一下新经济扩展和辐射的象征——铁路。铁路是以全球作为业务扩展范围的企业。企业家带着工头、技术工人和核心工人(大多数是英国人和爱尔兰人)前往国外创建公司,其中有一部分人就此定居国外,娶妻养子,他们的孩子就成了下一代的英裔阿根廷人。(印度铁路当局主要招聘欧亚混血儿当雇员,即招聘印度妇女与英国工人生的孩子。英国工人与当地人通婚不像中产阶级和上层阶级的顾虑那么多。)他们有时还会从一个国家跑到另一个国家,像当时为数不多的石油开采工人一样。铁路到处都要兴建,但铁路公司不一定能在每个地方都找到工人,于是只好建立一个流动的劳工队(这些劳工在英国被称作navvies,即挖土工,无特殊技术之工人)。直至今日,许多大型工程计划依然沿袭这种做法。大多数国家是从边远地区招募无家庭牵累,能说走就走的人。他们不怕工作苦,只求工资高,能拼命干活,也能拼命玩,把挣到的每个铜板都喝光赌光,不想未来。这些浪迹天涯的劳工跟海员一样,不愁没活干。这艘船干完了,还有下一艘;这个工程结束后,自然还有其他大工程等着。他们是尚待进一步开发的铁路工业里的自由人,是民间传说中的铁骨铮铮英雄汉,会令各阶级的体面人物同感震惊。他们扮演的角色跟海员、矿工、勘探工一样,只是挣的钱比他们多,而且根本不存发财致富的指望。

在更为传统的农业社会里,这些四海为家的铁路工人,在农业生活和工业生活之间搭起重要桥梁。意大利、克罗地亚和爱尔兰等地的贫穷农民,他们于农闲时结成一群,或组成一队,在选出来的队长带领下穿山越岭,为城市、工厂和铁路的建造商提供劳务(队长负责洽谈招工条件和分配劳动所得)。19世纪50年代,这类移民在匈牙利平原上发展起来。组织较差的农民对那些效率高、纪律强(或是更温顺驯服)以及准备接受更低工资的农民愤懑不已。

不过,单只考察这支被马克思称为资本主义“轻骑兵”的队伍是不够的,我们还没观察先进国家之间的差异,更准确地说,还没看到旧世界和新世界之间的重要区别。经济扩张在世界各地竖立起了一道道“疆界”。在某些情况下,一个矿区就是一个“新世界”,例如德国的盖尔森基兴(Gelsenkirchen)便是一个可以同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宾夕法尼亚州工业城相提并论的新世界,这个矿区在半辈子的时间里(1858—1895),便从3500人增加到9.6万人。不过整体而言,旧世界对流动人口的需求,只要一支规模不大、非长期流动的人口队伍便能满足。当然,大港口除外,那些地区的人口似乎总在流动,而人们又无计谋生的传统中心地区(例如大城市)也除外。这也许是因为旧世界的成员多半结成了社群,或者能够很快在这些社群里扎根,而这些社群又是结构严密的社会组织中的一部分。只有在海外移民区的边缘或附近地带,由于那里人烟稀少,流动人口尚无雇主,所以人们才会感受到这群真正的独立流动个人是一个群体,至少是人们肉眼可见的群体。旧世界不乏牧人和牲畜贩子,但在本书所述时期,他们谁也没像美国“牛仔”那样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虽然澳大利亚的牧人,在内地专门为人家剪羊毛的流动剪羊毛手以及其他的农业劳动者,他们也都在各自的区域内创造了惊心动魄的传说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