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流动的人(第4/10页)

然而移民出国需要克服数不胜数的基本物质困难。他们首先要弄清楚该去哪儿以及到了那里能做什么。他们必须从遥远的挪威石质高原前往明尼苏达,从波美拉尼亚(Pormerania)或勃兰登堡(Brandenburg)前往威斯康星州的绿湖地区,从爱尔兰凯里郡(Kerry)的某个市镇到芝加哥。要花多少钱还不是一个不可克服的难关,然而远洋邮轮统舱的条件,却是极其糟糕,就算还未置人于死地,但也恶名远扬,特别是在爱尔兰大饥荒后。1885年移民从汉堡到纽约的船票是7美元。从南安普敦到新加坡的船票价格,已从19世纪50年代的110英镑减少到19世纪80年代的68英镑,当然,这条航线的客轮是为身份较高的旅客所提供的。[12] 船票之所以便宜,不仅是因为身份低贱的船客不会要求比猪狗好多少的吃住条件,他们也不允许,也不是因为移民所占空间较少;甚至也不是因为交通量的增加而降价,而是由于经济原因:移民是非常合算的散装货。也许对大多数移民来说,到达登船口岸——勒阿弗尔、不来梅、汉堡,尤其是利物浦——的路费,要比横渡大西洋的费用贵得多。

即便如此,对许多非常贫穷的人来说,这笔钱也未必拿得出来,虽然他们在美国、澳大利亚工资较高的亲戚能轻易筹措这笔费用,寄回国内。事实上,这笔钱只是他们从国外汇回祖国的众多汇款中的一部分,因为移民不习惯国外新环境中的高消费,遂都成了储蓄能手。仅以爱尔兰人为例,19世纪50年代早期,他们一年汇回的钱款便有100万英镑到170万英镑之巨。[13] 然而,如果穷亲戚爱莫能助,形形色色的承包商、中介人便会为了赚钱而出面安排。只要一方需要大量劳动力(或土地,住在威斯康星州普林斯顿市的一位德国铁匠买了一块农田,然后以信贷方式出售给自己的移民同胞)[14] ,另一方对接纳国的情况又一无所知,双方远隔重洋,代理人或中介人便可从中大发其财。

这些人把人像牲口一样往轮船上赶。轮船公司急于填满统舱里的空隙,政府则希望把移民送到杳无人烟的广阔天地里去。中介人便与政府和矿厂、铁砂公司联系,将人送到矿主、铁厂厂主以及其他亟须劳动力的雇主手中。中介人从矿主、厂主处获得报酬,也向可怜的男女移民索钱。这些孤立无援、不知所措的男男女女,可能得被迫穿越半个陌生的欧洲大陆,才能抵达大西洋登船港口。从中欧到勒阿弗尔,或渡过北海,穿过云雾缭绕的本宁山脉到达利物浦。我们可以猜想出,这些中介商是如何利用移民举目无亲,对情况一无所知、手足无措的困境进行盘剥勒索,虽然那时的契约劳工、负债农奴可能已不多见,只有一船船从国外运到农场充当劳工的印度人和华人(这么说并不表示受骗的爱尔兰人不够多。不少爱尔兰人曾在故乡付钱给某个“朋友”,但这笔钱却无法帮他在新世界找到一份工作)。大致说来,移民中介人的活动是控制不了的,顶多只能对海运条件进行某些检查,这项工作还是因为19世纪40年代末发生了可怕的流行性传染病后才开始进行的。中介人的背后通常有大人物支持。19世纪的资产阶级仍然认为,欧洲大陆人口过剩是因为穷人太多,穷人输出越多,对资产阶级越有利(因为他们可以进一步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对留下的人也越有利(因为劳工市场上劳动力过剩的情况可获纾缓)。慈善机构,甚至工会组织对付贫穷和失业的唯一可行办法,就是帮助那些向他们求援的穷人或是工会会员移居到国外去。在本书所述时期,工业化进展最快的国家也就是那些对外移民的大户,如英国和德国。这项事实证明,慈善机构和工会组织的做法似乎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