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萧成(化名)口述(第2/7页)

定:我真不明白您妈妈这是为什么,是不是生活不痛快?

萧:后来我大姐说过一些。一个是我父亲的事情丢了,政治上走下坡路。一个是我算了算,那时候我父亲正是在男(人)的危险时期,三十几岁四十岁上,婚姻上发生危机的时候。我父亲长得算比较帅的,年纪又轻,又有学历,政法大学毕业的,又有工作,又有势力,那……在北京他是名流啊,李三爷嘛。那东来顺西来顺,一听李三爷去了,吓得哆里哆嗦的,他张口就骂街啊。他在那个时候很前卫的,到北京饭店跳舞去,穿着千层底鞋,长袍马褂地跳舞,你想他什么德行?那会儿他就在外头逛窑子,嫖妓女。

定:就是李滨说的那个老六?

萧:她就记得那个。老六不是嫖的了,老六是认的干爹到我们家吃饭来,白老六。还有那个妓女,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戴的耳坠上面弄个三字,我父亲不是行三嘛,还到我们家去。因为他那时候又有这些桃色事件,又有政治上下坡路,他们夫妻两人闹矛盾。我家里有个折叠式的屏风,是玻璃丝的,很大,上头有各种花鸟鱼虫的,非常漂亮,那个上头有一个洞,就是那次我父亲开上枪了,他手里有手枪,把那儿打了一个洞。俩人闹得很厉害。那阵儿我母亲正怀着我,我生下来如果是个男孩子,这又好些了,可是生下来又是个女孩子。所以我母亲对我,对十妹(李津),还有几个弟妹都得病死了,都不好,就像后妈一样。有的后妈讲道理吧,都不至于这样。我还算活下来了,十妹最惨,是送到老家,送到丰润。李滨是因为他们到哈尔滨去呢,就比较闲在了,她脑袋瓜又比较灵,我比较笨。十妹还不如我呢,我到底是手巧一点儿,能干点什么事。

到安福胡同以后我就上北屋了。那阵儿不是穿棉袄棉裤么,拆棉袄棉裤,我就给择线头,然后叠铺衬。我是出苦力的,什么苦差使都是我的。从那阵儿起,晚上我就跟他们玩了。他们下了课,晚上是他们教我课。他们也是好(hào)玩儿呀,他们的大玩具吧,教我学字当老师,念错了就打一巴掌。就拿那方块字啊,那边是图这边是字,人手足刀尺,日月星,这几个字。我喜欢月这个字,我觉得月字比日字好看,月是开口的,日是封口的。他们问我:“太阳是什么?”“太阳就是那个月”,我喜欢月字,我又喜欢太阳,就把这俩凑一块儿了,太阳就是月亮。他们笑得直不起来腰了都,这逸事就给我传了很久。从那以后我就可以在正院里头跑来跑去了。

我有些动作挺像男孩子的,你胖舅舅捅马蜂窝去,带着我去,给我弄个湿手巾顶在头上,拿个大竹竿子。胖舅舅对我还不错,总的来说你胖舅舅最后是对我好。我们兄弟姐妹关系没什么,但在我内心上头,你们跟我玩,比较平平和和的,我可以跟你们和平共处,但你们谁要有什么别的举动,那我就跟那刺猬似的,刺就奓开了。

我不是跟老妈子住一块儿嘛,那时候管保姆叫老妈子,我还跟老妈子去过老妈店。

定:老妈店是干什么的?

萧:就类似于现在的家政服务公司吧,给人介绍保姆的。当然没现在这么好的条件了。就一排小平房,黑咕隆咚的小屋子,里边一个大炕上挤那么多人,点个煤球炉子,大概是得交点煤火费吧,事儿谈成了就卷铺盖卷儿。

定:您记得老妈店在什么地方吗?

萧:那就不记得了,反正还是在鹞儿胡同住的时候。我第一次见跳大神也在那儿,那次是有人得病了,还烧香。

定:您还记得您是什么感觉吗?是害怕还是好玩儿?

萧:害怕,我就在一边躲着。

2.被学校开除以后

萧:我去考师大一附小没有考上,身体不好。师大一附小算是贵族学校了,(对李南)你妈妈(黎频)就考上了。黎频个儿高,比我大两岁,那一看就看出来了,一个是受压迫的,一个是压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