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萧成(化名)口述

时 间:2006年1月8日

地 点:海淀区某机关大院萧成家

访谈者:定宜庄

在场者:李南

[访谈者按]萧成(化名),1922年生,是“德伦妹”的几个妹妹中,唯一与文艺不沾边儿的。一副老干部的做派,很干练,很沉稳,没有那几个姐妹作为演员的那种生动,但也极具个性,说话也不失风趣。她的见识,据说在几个姐妹里也是最丰富的。

萧成是李滨的姐姐,按理这篇口述应该排在李滨的前边,但由于我是先找的李滨,许多事情都是李滨先讲,萧成再做补充,所以就按现在的顺序了。

1.不得烟儿抽的童年

萧成(以下简称萧):我在家里是最受气的。

定:我听李滨阿姨说过,您在家里最不得烟儿抽。注260可是为什么呢?因为您家里不喜欢女孩子吗?

萧:不是。

定:《李德伦传》里说是因为那时候家里开始走下坡路,他们认为晦气是您带来的。

萧:对,都说晦气是我带来的。我们家境那时候就开始下降了。

我1922年出生的,比黎频小两岁,比李滨大7岁。我们在鹞儿胡同的时候生活不错,是个四合院,四合院的北房后头有个夹道,夹道有这么宽吧,夹道那儿有个小屋,我是在小屋里,跟老妈子住一块儿。老妈子就说,你呀,不是他们亲生的,是在哪儿抱来的,捡来的。我那个奶母姓许,也不得烟儿抽,你想给我吃奶的人哪儿能得烟儿抽。整天价我就在那个小院里头,爱玩什么呀?也没什么玩具。逮个小虫子啊,解剖解剖,捡个小石头子儿啊,小瓶子小罐子啊,拿布缠个小角儿,然后过家家玩儿。我有时候想,我这个人来到世界上简直就是个错误。

我小时候根本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没得到过母爱。我脑子里有这么一个印象,觉得她不是亲妈。我哥哥他们说她很慈祥,她对我可不是这样。真打呀,那没辙没辙的呀。那阵儿放午炮,午炮一响就对表,看看表对不对,我有时候就拨倒针儿,那对表是不好,就那么大个小表,我记得是蓝玻璃的,底下有四个爪儿,她拿起那个表来,“嘭”就照我头上给一下,血就流下来了,到现在还一坑呢。

我大姐(黎颖)后来老说,你知道吗?把你关到小黑屋里,把门插上,使那个笤帚,扫炕的笤帚打你,笤帚把儿都打散了……老说,我说你老说这个你什么意思啊?后来她不说了。我那阵儿很小啊,也就是五六岁吧,你打我就打我,我一声没有,我连地方都不动,就不动,我就这性格。李德伦给我起的外号叫“倔拧硬顶碰”,(对李南)你十姨(即李津),叫“混拙闷愣横”,你妈妈(黎频)叫“奸巧曲滑坏”,李滨没有。

定:曲是什么?

萧:就是比较小气的意思,我也不知道那个字怎么写。我是“倔拧硬顶碰”,我是看谁都这样。平常看着我,没事,群众关系也挺好,可是我要是不喜欢你说的,我就“嘣嘣”给你顶回去。

在鹞儿胡同的时候,他们是在东屋,西厢房那儿设书房,有老师教他们上课,我大姐(黎颖)、黎频和李德伦,他们三人。大姐是一本正经。你胖舅舅(李德伦)是老想玩儿。黎频老上厕所。上厕所呢就跑到我(住的小屋)那儿去,想要跟我讨讨好,让我跟她玩玩,我就不理她,你们跟我,反正是跟我不一样。然后她动动(我的东西),我就:“不许动!”就这样。反正我就是不怕,你们怎么着我也不怕。不听就是不听。

定:怎么会差那么多呢?

萧:哎呀,相差特悬殊。记得我舅舅从哈尔滨来,那时候还在中东路呢,看我母亲来吧,给黎频买了个大洋娃娃,能闭眼睛的那种,我一看可真喜欢,那么漂亮,简直是漂亮得要死,我要动一下她都不让动。我那阵儿对舅舅也有看法,觉得他就是跟他们那一头的,分了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