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萧成(化名)口述(第4/7页)

我没参加“民先”,但是我当过通讯员,推油墨滚子啊,给这个送信给那个送信啊,到哪儿出去看看有人没人啊,都是我的事。因为我个儿小,又会骑车又有股闯劲儿。什么也不怕,天不怕地不怕。我小时候像个男孩子。

我母亲不知道,还以为我上学呢。一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我被学校开除。

定:我到现在也不太明白,就你们那种家庭,怎么都倾向共产党呢?

萧:这个呀,《李德伦传》不是写了吗?我们算汉奸子弟啊,背着这么一个骂名儿。那阵儿也有些正义感,觉得日本是侵略来了。九一八事变,东北的我大姨、二姨、舅舅他们好几个人,全都跑来了,都逃难逃到北京来了。我们的屋子里头都满满的,连大桌子上住的都是人。我反正也不起眼吧,人家也没拿我当回事,我就在旁边看他们,他们那洋钱哪,都绷到那衣服里头,棉袄棉裤里头,到这儿拆了以后把钱拿出来。说是这兵啊,抢,绷到衣服里头呢,都穿着,这衣服又破破烂烂的。那时候日本还没来呢,我就差点没跟南下宣传团一块儿走到百灵庙,后来他们看我身体不好,没让我去。我就是在旁边瞎起哄,起哄架秧子吧等于是。我们也演《放下你的鞭子》。张瑞芳也在那儿。我特别欣赏张瑞芳,她是艺专的么,留的那长发,往后分,别的一朵小黄花,哎呀真漂亮。注266

我在绒线胡同待了不到一年,然后就七七事变了。那就是1935年、1936年是吧? 七七事变我们就离开安福胡同到鲍家街,那儿还有一个绒线胡同。注267好像也叫绒线胡同,那儿有个马家,他们家院子比较大,有花园什么的,到他们家避难去了。因为我母亲是一听见炮声就得上厕所,就拉稀。没躲几天日本就攻进来了,日本攻进来了,这一家子就又回来了,回安福胡同。

七七事变以前我考的中学。我母亲不让我考,说我能折腾,怕我惹事。那阵儿我就单独住一个屋了,因为我发现有肺病,暴发了,吐血。正好没人干扰我。不允许我晚上开灯,到时候都得睡觉啊,我就把门从里头锁上,把窗户帘都挡上,把灯拉下来,趴到地上,学,准备。为什么那么用功呢?我考是没问题,我就要考免费生,不花家里钱。考的是哪儿呢?考的是一个不大好的中学,和平门里头,叫东华中学,现在那个学校也没有了。就考了前三名,结果就这样也没让我上。我非常想上学,因为我到学校是个解放啊,离开这家门就是个解放。

3.为父亲熬大烟

萧:没让上学就关到家里,就照顾我父亲。

在安福胡同我就开始给我父亲熬大烟了。我父亲到天津去当缉私统领,就是管戒大烟,那阵儿不是烧大烟嘛,闻着呀那味儿是特香,可能闻着有点上瘾。我估计啊,在这里头可能就拿点回去抽。有时候精神顶不住了,就抽两口抽两口地……

这也怪了,给他熬大烟啊,收拾他这烟盘子啊,我是一教就会。我现在看电影,那些抽大烟的都不对劲儿。有个什么电视剧还是电影啊,那个姨太太拿个烟枪到处溜达,跟拿大烟袋似的,那个烟枪离不了烟灯,离了烟灯就不起作用,而且烟枪挺沉挺大的,你拿着它到处溜达干什么呀。现在那烟灯也不对,那烟灯只有这么矮,躺到炕上抽,炕上又搁一个小炕桌儿,那不是找罪受嘛,你躺着,还得欠起身够那个烟灯去?

定:那不搁小炕桌搁什么呀?

萧:就搁到炕上。讲究的是烟榻,跟个大椅子似的,是硬木的。能躺两个人,很短,你躺着吧,底下接一个垫脚凳。烟盘子这么大,一般是铜的,里边有烟钎子,很细很细的,也是铜的。他们抽烟就在那儿这么抽,那么大的烟泡安在烟斗上,这个手拿着烟枪,这个手你还得拨拉着抽,都抽进去。等烟泡全都进了烟斗,没了,这才算完了。滚那烟泡挺好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