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露易丝·科莱的叙述(第5/9页)

事实上,这真不是让人产生美感的事情;这儿没美感可言。当我表达出厌恶的时候,古斯塔夫将其理解为纯粹的嫉妒。(我是有一点嫉妒——当你读着一个你热恋的男人的私人日记时发现非但没有提及你自己,相反还对长着臭虫的妓女极尽赞美之词,谁会不嫉妒?)也许古斯塔夫认为我纯粹出于嫉妒,是可以理解的。但现在请听听他的观点,听听他是如何理解女人的心的。他告诉我,不要嫉妒库恰·哈涅。她是一个东方女人;东方的女人是一部机器;对她来说,第一个男人与第二个男人是没有区别的。她对我没有感觉;她早已把我忘记;她生活在吸烟、沐浴、描眉与喝咖啡这种昏昏欲睡的周而复始之中。至于说她肉体的快感,一定非常少,因为在早些时候,那个著名的瓜蒂,所有快乐之源,就已经被摘除了。

这样的安慰!这样的宽慰!我大可不必嫉妒,因为她根本没有什么感觉!而这个男人声称他理解人的心!她是一台残缺的机器,而且,她早已忘记了他:目的是让我因此感到宽心?这种挑衅般的宽慰,使我对他在尼罗河畔时一起上床的那个陌生的女人想得更多,而不是更少。我们会有很多的不同吗?我是西方人,她是东方人;我是完好的,她是残缺的;我与古斯塔夫进行着心灵最深处的交流,她加入了一场短暂的肉体交易;我是一个独立聪慧的女人,她是一个被囚禁的生物,靠与男人的生意为生;我关注细节,注重外表,温文尔雅,她污溃肮脏,臭气熏天,原始粗野。我开始对她充满兴趣,这也许听起来让人奇怪。无疑,硬币的反面总是更迷人。几年以后,当旅行去埃及的时候,我想找到她。我去了埃斯那。找到了她住的那个肮脏小屋,但是她人不在那儿。也许听说我来了而吓跑了。也许最好我们不见面;硬币的另一面不应该被看到。

古斯塔夫过去常常羞辱我,甚至一开始就羞辱。他不许我直接写信给他;我给他的信不得不通过杜康转寄。不许我到克鲁瓦塞去看他。不许我见他的母亲,即使事实上有一次在巴黎的某个街角处经人引荐我认识了她。我碰巧知道,福楼拜夫人认为她儿子对待我的态度很恶劣。

他也用其他方式羞辱我。他对我说谎。他向他的朋友说我的坏话。他用真理的神圣名义,嘲笑我写的大部分的作品。他佯装不知我十分可怜。他吹嘘,他在埃及从一个五苏的廉价交际花那儿染上了性病。我曾送给他一枚印章,作为爱情的标志,而他在《包法利夫人》的书页里,嘲笑了这枚印章,对我进行了一次粗俗而公开的报复。他还口口声声说,艺术应该是不带个人情感的!

让我告诉你,古斯塔夫常常是如何羞辱我的。当我们的爱情还稚嫩的时候,我们常常交换礼物:小小的表示,礼物本身常常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却似乎包含了馈赠者的全部心意。我赠予他我的一双小拖鞋,他尽心享受几个月、几年;我想现在他已将它们焚毁了吧。有一次,他送我一个镇纸,就是那个曾放在他书桌上的镇纸。我大受感动;似乎那是一个作家送给另一个作家的最完美的礼物;以前曾压着他的小说的东西现在将压在我的诗句上。也许我对它评论得太多了;也许我的感激过于真诚。可是,古斯塔夫却对我说:与这个镇纸分手,他一点都不忧伤,因为他有了一个新的镇纸,压纸的效果同样很好。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镇纸吗?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回答说。他告诉我说,他的新镇纸是一段后船桅——他做了一个东西很大的手势,那是他父亲用产饼从一位老海员的屁股里拔出来的。这位海员明确地说,他不清楚这段船桅如何进入到人们所发现的那个部位的。古斯塔夫继续讲下去、似乎这是多年来他听到的最好的故事。他还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最让他感到着迷的是,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又怎么分得清,这段木头是船上的前桅还是后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