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露易丝·科莱的叙述(第2/9页)

我对我们的年龄差距不感到脸红吗?我为什么要脸红?你们男人在爱情上都是墨守成规者,在想象力上像外省人一样狭隘;那就是为什么我们不得不吹捧你们,用小小的谎言将你们捧上天。那么:我三十五岁,古斯塔夫二十四岁。我说明了这点后,就继续往前。也许你不想向前;这样的话,我将要回答你未说出口的问题。如果你想研究构成这种亲密恋人关系的心理,那么你不必研究我的心理。研究古斯塔夫的。为什么?我会给你两个日子。我生于1810年,在9月15日。你记得古斯塔夫的那位施莱辛格夫人,那个最早令他少年的心灵结出伤疤的女人,那个一切与其相关都注定无望的女人,那位他常常偷偷感到自豪的女人,那个他为之曾将自己的心用砖头严严实实地封闭起来的女人(而你指责我们女人对爱情存有虚荣心?嗯,这位施莱辛格夫人,我碰巧知道,也是生于1810年,同样是在9月。精确地说,比我晚八天,在23日。你清楚了?)

你看我的目光很熟悉。我猜想,你想让我告诉你,古斯塔夫是怎样的一个情人。我知道,男人迫不及待地谈这样的事情,却又带着一丝轻蔑;似乎他们在描述他们刚刚吃过的一顿饭,一道菜一道菜地说过去。完全事不关己。女人不是那样的;或至少,她们细细讲述的各种细节、各种不足,极少是男人们津津乐道的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我们寻找那些向我们展示性格的标志。他们在床上那么自负,比女人自负得多。在床以外,我承认,男人女人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我会更自由地回答,因为你就是你;又因为我谈论的是古斯塔夫。他常常好教导别人,向人们讲述艺术家的诚实,讲话不能像资产阶级那样。如果我把被单稍稍掀起一些,他只好批评他自己了。

他激情似火,我的古斯塔夫。虽然说服他与我相见一天晓得——始终都很难;但是一旦他来了……无论我们之间发生过多少次战斗,但没有一次是在黑夜里进行的。夜幕下,我们电闪雷鸣般地拥抱在一起,疯狂、惊喜、温情和嬉戏交织在一起。他拿来了一瓶从密西西比河里带回的河水,他说,打算用这水表达他的爱,给我的乳房进行洗礼。他是一个体魄强壮的年轻人,那种强壮让我欣喜若狂:有一次他在给我的一封信上写上了“你的阿韦龙野孩”的落款。

当然,他有着体魄强壮的年轻人的那种永恒的错觉,认为女人通过计算男人一个晚上能重整雄风进攻的次数来衡量激情。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确实是这样:谁会否认呢?这是一种恭维,不是吗?但是这并不是最终的结论。一段时间以后,这中间似乎包含着军事内容。古斯塔夫习惯于谈论他喜欢过的女人。他会回忆他常去基戈涅街见的一个妓女:“我向她开了五发炮弹。”他会这样向我夸耀说。这是他习惯用的同语。我觉得它粗俗,但我不在乎,因为你知道,我们都是艺术家。但是,我注意到了这里的隐喻。你向哪一个发射的炮弹越多,被射中的人越有可能在你发射结束后死去。那就是男人们想得到的吗?他们需要尸体来证明他们男人的气概吗?我猜测,他们有这样的需要,而女人,根据奉承的逻辑,不会忘记在欣喜若狂的时刻大声惊呼“哦,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或诸如此类的用语。经过一个回合的做爱,我经常发现,我的大脑变得特别敏锐;看事物清晰无比;我感觉到诗意正向我袭来。但是我很清楚,最好不要用我的胡言乱语打扰我的英雄;于是,我便像一具僵尸那样躺着,心满意足。

黑夜里,我们和睦相处。古斯塔夫并不羞羞答答。他的爱好也不狭窄。我毫无疑问是他同床共枕的人中——也不必谦虚地说——最漂亮、最有名、最让人垂涎欲滴的(假如问我,有没有情敌,只有一头罕见的猛兽是我的情敌,我后面会谈及)。自然,面对我的相貌,他有时会紧张;大部分时间里,他又大可不必地很自满。我理解。在我之前,当然有妓女,有grisettes,还有友人。埃内斯特、阿尔弗雷德、路易、马克斯,在我看来,只是一群学生。他们的交情是靠鸡奸得以巩固的。不,那样说也许不公平。我并不确切清楚是谁,确切在何时,确切做了什么;但是我确切地知道,古斯塔夫从来都不知疲倦地保持着关于la pipe的double ententes。我也知道,他不知疲倦地凝视着我脸向下趴着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