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控(第5/6页)

11)他是一个虐待狂。

胡扯。我的当事人是个不堪一击的人。请举他一生中所做过的一件带有虐待狂特征或者甚至不够善良的事让我看看。我来说-件我所知道的他做过的最不善良的事:有人发现他在一次聚会上无缘无故地对一个女人非常生气。当问他生气的理由时,他回答说:“因为她可能想进人我的书房。”那是据我所知发生在我当事人身上最为糟糕的事了。除非你把他在土耳其的事也算进去:那是他发了梅毒还想与一个妓女上床一事。我承认,那是有点欺骗。但是他的欺骗没有成功:那个姑娘按照她职业的正常防范,提出要检查他的身体,当遭到他的拒绝的时候,就让他走人了。

当然,他读过萨德的作品。受到良好教育的法国作家什么没有读过?我想,目前这位作家在巴黎知识分子中很流行。我的当事人曾告诉龚古尔兄弟说,萨德”在胡说八道”。确实,他保留一些他的可憎纪念物;他津津乐道于讲恐怖事情;在他早期的作品中有一些骇人听闻的段落。但是你说他拥有一种"萨德式的想象力"?我感到迷茫。你具体指出:《萨朗波》里包含了骇人听闻的暴力场景。我回答说:你以为这些暴力场景没有发生过吗?你以为古代世界充满着玫瑰花瓣、长笛乐曲以及用熊脂封口的一桶桶满满的蜂蜜吗?

11a)他的作品中许多动物遭到肆意屠杀。

他不是沃尔特·迪斯尼,不是的。我同意,他对残忍充满兴趣。他对一切事物都充满兴趣。萨德也一样,还有尼禄。但是请听他是如何谈论这两位的:“这些残忍的人给我诠释了历史。”我必须添一句,他当时十七岁。让我给你他的另一句引语我热爱被征服者,但我也热爱征服者。”如我说过的那样,他努力想成为中国人,就如他努力成为法国人一样。在里窝那发生了一场地震:他并没有发出富有同情心的大声呐喊。他对地震受宵者的同情心与他对几百年前死于为暴君推磨的奴隶的怜悯心是相同的。听到这个你很吃惊吗?这就是所谓拥有一种历史想象力。这就是所谓不仅仅做一个世界的公民,而且做一个所有时代的公民。这就是福楼拜所描述的"要成为世间一切生物从长颈鹿与鳄鱼到人类的神圣兄弟。”所谓一个作家就应如此。

12)他对女人很残酷。

女人都深爱着他。他喜欢有她们相伴;她们喜欢他的陪伴;他有豪侠之气,善于挑逗;他与她们上床。他只是不想娶她们。那是不是一种罪孽?他的一些性态度强烈地反映出了他所处的时代与他所代表的阶层;但是在十九世纪那个时代的人谁能逃脱得了鞭笞?至少他坚持了性生活方面的坦诚:因而他表达了他喜欢妓女,而不喜欢年轻女工。这样的坦诚给他招致了虚伪所不会惹来的麻烦。对露易丝的坦诚就是一个例子。在他告诉她事实的真相时,他听起来很残忍。但是她是害人精,对不对?(让我来回答自己的问题。我认为,她是害人精;她听起来就像害人精;尽管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只听了古斯塔夫的一面之词。也许应该有人写写她的故事:不错,为什么不写露易丝·科莱的故事呢?我可能会写。对,我会写的。)我是否可以这么说,你的许多指责也许可以重新归类到一个标题之下:如果他认识我们,他不会喜欢我们的。对此,他也许会承认有罪;但愿他看到我们脸上的表情就好了。

13)他相信美。

我想我的耳朵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很可能是一些耳垢。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抓住鼻子,从鼓膜里吹出去。

14)他沉溺于风格。

你在胡言乱语。你还认为小说像高卢地区一样划分为三个部分——内容、形式与风格?如果果真这样的话,那么你正胆怯地迈出了步入小说的最初几个步骤。你想要一些写作的格言吗?非常好。形式不是披在思想血肉之躯上的一件外套(那古老的比喻,在福楼拜时代就已经古老了);它是思想的血肉之躯本身。你无法想象一个没有形式的内容,正如不能想象一个没奋内容的形式。艺术的一切都取决于手法:一个臭虫的故事可以与亚历山大的故事一样美丽。你必须根据你的感情进行写作,确保它们是真情实感,抛弃一切虚情假意。当一行文字写得精彩时,它不再属于任何流派。一行散文可以像一行诗一样亘古永恒。如果你的文字刚好写得很棒,人们就会指责你缺乏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