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第2/3页)

而假如“神圣的”灵感“忽然降临”(必定是“神圣的”,而且必定是“忽然降临”)到作曲家身上,那么他就会抬起双眸,从容不迫地为此刻无疑正在他心中迸涌而出的如天籁般美妙的乐声打着拍子,那副样子跟莫斯科那座矫揉造作的柴可夫斯基纪念碑毫无二致。

不,灵感绝非如此!灵感乃是人的一种严谨的工作状态。精神的昂扬、焕发,绝非做戏时那种装腔作势、故作亢奋的动作。已成为老生常谈的“创作的甘苦”也是这样。

普希金曾对灵感作过言简而意赅的阐述。他说:“灵感是能活跃地接纳印象,因此也就能敏捷地理解概念的一种情绪。而这种敏捷的理解力是有助于解释概念的。”他补充说:“批评家们把灵感与亢奋混同了起来。”[6]就像读者有时会把真实和貌似真实混同起来一样。

这还是小而言之。尤有甚者是某些画家和雕塑家把灵感同“癫狂状态”混为一谈。这实在是对作家艰苦劳动的无知和不敬。

柴可夫斯基曾经断言,灵感是人像犍牛一样竭尽全力地工作时的一种状态,而绝不是搔首弄姿地挥舞手臂。

请原谅我离开本题谈了上面这些话,但是我上面所谈的绝非小小不言的事。因为世上还有鄙俗的人。

每个人一生中至少都出现过几次充满灵感的状态,亦即精神昂扬、生气勃勃、敏锐地感受现实,思想活跃并意识到自己的创造力的状态。

是的,灵感乃是一种严谨的工作状态,但是它有其自己的诗的色彩,我认为不妨说,有其自己的诗的潜台词。

灵感来到我们身上时,就像夏日明媚的清晨,静夜的雾霭刚刚被它驱散,湿润丛浓的绿叶上披满晶莹的露珠,它,这清晨,小心翼翼地把有益于健康的凉气拂到我们的脸上。

灵感犹如初恋,这时心由于预感到即将有奇妙的约会,即将见到美丽得难以形容的明眸和微笑,即将作欲言又止的交谈而怦怦跳动。

这时我们的内心世界犹如一件调好了弦的神奇的乐器,能够敏锐而正确地响应生活中的一切声音,即使这声音是最隐秘、最细微的。

关于灵感,作家和诗人写下了许多真知灼见。“诗人敏锐的耳朵刚一接触到神的声音”[7](普希金),“我那不安的心灵就归于宁静”[8](莱蒙托夫),“声音正由远而近,于是我的心灵便听命于这哀愁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年轻”[9](勃洛克),费特对于灵感曾作过中肯的形容:

只消推动一下,一条生气蓬勃的帆船

就可滑离被落潮熨平了的沙滩,

只消一个浪头,就能使它获得新生,

消受由繁花似锦的岸上送来的清风。

只消一个声音就能惊破一场忧伤的梦,

使你立即进入神秘而又亲切的意境,

使生活得到喘息,使隐痛化为喜悦,

使初逢的陌生人顷刻间变作了骨肉至亲……

屠格涅夫把灵感称作“神的君临”[10],称作人的思想和感情的豁然开朗。他曾心有余悸地谈起过他在把这种豁然开朗的思想和感情形诸文字时所经受的闻所未闻的痛苦。

托尔斯泰对灵感所作的定义看来是最简明的了。他说:“灵感就是突然显现出你所能做到的事。灵感的光芒越是强烈,就越是要细心地工作,去实现这一灵感。”

尽管我们对灵感所下的定义不尽相同,但是我们都知道灵感是有助于成功的,它不应当没有给人们结出任何果实就悄然逝去。

[1]金斯(1877—1946),英国天体物理学家、天文学家、数学家,在天体演化、宇宙起源等领域都有贡献。

[2]哈吉·穆拉特(18世纪90年代末—1852),高加索山民反对俄国统治者的解放斗争的参加者,是阿瓦尔汗国的执政者之一。曾大败俄军。1851年投诚俄军,次年悔悟,准备逃返深山,但为俄军杀害。

[3]引文出自普希金《叶甫盖尼·奥涅金》第8章第50节。

[4]“倒下的人”指十二月党人。

[5]引自普希金的诗作《纪念碑》。

[6]引自普希金的一篇札记。这篇札记所谈的是俄国诗人、批评家维·卡·丘赫里贝克尔(1797—1846)写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收在当时有很大影响的4卷本文选《记忆女神》中。普希金的原文中不是“批评家们”而是“批评家”,系指文章的作者丘赫里贝克尔。——原编者注

[7]引自普希金的诗作《诗人》。

[8]引自俄国作家和诗人米哈伊尔·尤里耶维奇·莱蒙托夫(1814—1841)的诗作《当金黄的田地泛起波浪的时候……》一诗。

[9]引自俄国诗人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勃洛克(1880—1920)所作的一首无题诗。该诗收于组诗《祖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