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 斋佛堂良臣还异刀 憩茶馆奸佞试落叶(第3/5页)

且说庄助和小文吾,拿着那通行执照的木牌,顺利地通过第一、二道城门。这时天际已露出朦胧的曙色。他们如同困在笼中的野鸟被放飞,心绪开朗,感激由充的洪恩大德。一边走着一边窃窃私语道:“由于稻户执事的仁慈,虽然捡了两颗头颅,但作为武士,双刀被仇人夺去并被当作赃物,比死了还耻辱。那两个东使叫丁田丰实和马加乡武的家伙,听说昨日清晨才离开片贝,只晚了一天一宿。如夜以继日地加紧追赶,那么在途中就不会遇不到。应该将他们全都杀死,夺回咱们的双刀,再去甲斐的石禾。听说他们的去向是信浓路,赶快去追。”二人商量好,就如同饿鹰看到了飞鸟,一同奔跑。冒着六月炎热的暑天,汗流浃背。但他们血气方刚,不畏暑热,那一天顺着大路,飞也似地追赶了一百二三十里。

话分两头,却说在信浓路上的诹访湖畔有两个乞丐,在路旁的土堤下,用树枝和稻草搭了间小房子,四壁围着草席,无父无母,一贫如洗,过着非人的生活。其中一个乞丐年约四十许,因得病两腿瘫痪,被称作镰仓蹇子。另一个是少年,衣不遮体,褴褛不堪,露着白肉皮并不丑陋难看,人称之为相模小猴儿。这两个乞丐在这一带以向来往的行人或向参拜诹访神社的香客乞讨为生。这一天正当伏天的中午,过往的行人稀少,镰仓蹇子睡过懒觉,敲打席壁说:“喂!隔壁的相模猴子。已晌午了,不想吃东西吗?今天从早晨不走运,只要了七八文钱,想买个饼吃,但脚不中用。你到村里去,顺便给我买一个。”小猴儿听了点头道:“知道了,但是如不再讨得五六文,那就连午饭都不够。你全身肥胖,看去一点儿病都没有,为何站立不起来?是摔跤受了伤?还是向财神爷祈祷过头,而被神仙见怪?”问罢呵呵地笑。镰仓蹇子嘟哝着说:“你不要开玩笑戏耍我啦!俺原是米町某商号的小少爷,由奶母哺养大,游手好闲,对做生意比吃斋还讨厌。从十六七岁就去大矶嫖妓院,成年累月地淫荡游乐,把万贯家财都花光了。然后便去赌,不管是父母还是别人,东拐西骗,甚至把自己都赌出去了。于是便逃亡,与家庭也断绝了关系,到处漂泊流浪无处存身,靠在山上打猎、砍柴为生。流浪到箱根给人家抬轿子时,倒霉性病发作,两条腿寸步难行,便成了讨小钱儿的瘫子乞丐。虽认为这是父亲对自己的惩罚,但是做儿子的不争气,那就只当白养活了俺吧,回想起来十分后悔。浑身的脓疮和污垢,从草津温泉治愈回来,就在山边闲住,与这领死后葬身的席子和你这小猴子为伍。你我也不会诵经,无依无靠十分可怜,就是这样靠向来往的行人乞讨为生。可你为何无家可归,落到这般地步?你现在才十六七岁,容貌不丑,如果打扮一下,穿上漂亮衣服,人贩子就定会把你当作是梅若丸(1) ,你比许多歌舞伎中的人物如箱根的邈姑王(2) ;鞍马的遮那王(3) ;或什么僧正、弁庆(4) 等都标致。俺真不明白,你为何不去做个男宠?说说你的身世好吗?”小猴子听了冷笑说:“你也净会说笑话。你若是腿好就也是条男子汉,可惜这个世间不能尽遂人意,住的如同狗窝,躺着忏悔又有何用?既然落魄了,咱们便是同饮一河水,同在一棵树下乘凉的穷伙伴儿,这也是前世的缘分。人不可貌相,各有癖性。俺的老家是小田原,从开始学徒那一天就偷零钱买东西吃,出去办事或洗澡回来,江米团子、炸大虾,烤白薯、酸饭团、甜酒、柿子、柑桔,无所不吃,无所不买,是小摊儿的主顾,所以不但会说瞎话,而且见主人或老板看不见就偷偷拿点钱,藏在袖子里。平素偷懒,又被同伙发现在兜裆布内藏着一分金子,便逃跑去参拜伊势神宫。于是便与同病相怜的偷哥儿们菅笠、三盖无安开始沿街乞讨,同行三人无拘无束,既无老人管,也无老板骂,腰间带着一把长勺子和一个蒲包,走到哪儿要到哪儿,倒也逍遥自在。不料被那两个同伴儿丢下,好似未被赦免的俊宽(5) ,流落在信浓一带露宿街头乞讨糊口。啊!真浑。稀里糊涂地光顾说话,肚子还饿着,到南街去吃点东西。拿钱来,给你买饼去。有吗?”小猴子从席子缝儿伸进手去。镰仓蹇子赶忙从咸菜桶内倒出七八文钱递给他说:“拜托啦!”相模小猴子接过来,便向南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