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盖伦(第6/8页)

然后他要我们做各式各样的练习。闭上眼睛,把眼珠子尽可能地往上转,努力把眼珠子整个转过去,转到可以看见后脑勺的位置,同时感觉这动作造成的压力。想像一下如果你可以把眼睛转到后面去,你可能看见什么?你看到的东西是否准确又有价值?继续闭着眼睛,只能用一只脚站着,努力保持静止不动。找到平衡,不只是身体的平衡,更是精神的平衡。只要把所有不三不四的念头赶出脑海,你就可以永远这么站下去。

我们站在那里,眼睛一直闭着,他在我们之间走来走去,我可以靠听马鞭的声音感觉到他在哪里。“专心!”他会这么命令我们,或者,“你至少要努力试试看吧!”那天我自己至少挨了四下鞭子。打得不重的几下就像在轻轻点我一样,被鞭子碰到是件令人紧张的事,就算打得并不痛。而最后的那一下,鞭子打在我的肩膀上方,鞭梢弹起来打在我赤裸的脖子上,尖端则打在我下巴上。我痛得皱起脸,但还是勉强忍住没张开眼睛,用一侧疼痛的膝盖坚持着保持平衡。他走开后,我感觉到一道温热的血慢慢从我的下巴流下。

他把我们留了一整天,直到晚风刮起,太阳像渐渐沉入地平线的半个铜币。这段时间里他一次都没有放我们去吃东西、喝水,或进行任何其他必需的事项。他脸上带着阴森的微笑,看着我们一列列经过他面前,我们直到走出门口之后才敢蹒跚着逃下楼梯。

我饿坏了,双手冻得红肿,嘴巴干得就算我想讲话也讲不出来。其他人看起来也差不多,不过有些人比我更难受。我至少习惯了长时间工作了,他们其中不少人也习惯待在户外,而比我大一两岁的欣怡则习惯在室内帮急惊风师傅织布,她的圆脸被冻得发白而不是发红。端宁在我们下楼的时候拉着她的手,我听见她悄悄对端宁小声说了些什么。“要是他对我们有半点注意的话,感觉还不会这么糟糕。”端宁耳语回答她,然后我看见她们两个害怕地转过头去,生怕被盖伦看见她们两个交谈,那是个令人高兴不起来的景象。

那天的晚餐是我在公鹿堡吃过的最痛苦的一餐,这餐吃的是用水煮谷类做的冷粥、面包、水,还有水煮的芜菁泥。盖伦没吃东西,监督着我们进餐。餐桌上没有人说话,我想我们连看都没看彼此一眼。我吃完了分配给我的这份食物,但离桌的时候几乎跟饭前一样饿。

上楼梯上到一半,我想起了铁匠,于是走回厨房去拿厨娘替我留的骨头和零碎的剩肉,还有要向它的碗里添的一壶水。我走上楼梯,感觉这些东西重得不得了。我觉得很奇怪,在寒冷的天气里露天待上似乎什么都没做的一天,居然跟一整天辛苦费力的工作一样让我疲倦。

等我回到房里,铁匠温暖的欢迎和吃起剩肉的热切态度就像有治愈功效的药膏一样抚慰了我。它一吃完饭我们就一起挤在床上,它想跟我咬打一番,但不久就放弃了。我让睡意把我攫走。

生怕自己睡过头的我在黑暗中突然惊醒过来,我朝天空瞥了一眼,知道我还来得及在太阳出来前赶到屋顶上去,但是会非常紧迫。我没时间洗澡、吃东西,或者替铁匠清理大小便了,盖伦不准我们穿鞋袜也挺好,因为我根本没时间穿。我在堡里飞奔,跑上楼梯往塔顶冲去,因为太累的缘故显得很没精神,我觉得自己看起来就像个笨蛋。前方摇摇晃晃的火把光芒让我知道前面也有人在跑,等我终于从楼梯间跑上塔顶时,盖伦一鞭子打在我的背上。

那一下穿透了我单薄的衬衫,意外的疼。我叫出声来,既是因为疼痛也是因为意外。“像个男人一样站好,驾驭好你自己,小杂种。”盖伦严厉地对我说,又一鞭打下来。其他每个人都已经在前一天的位置上站好了,他们看起来跟我一样疲倦,而且大部分人似乎也跟我一样,震惊于盖伦对待我的方式。我沉默地走到我的位置上,面朝盖伦站好,然而直至今日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