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橙色窗帘(第2/7页)

“去个一小时就回来,”吉米瞥见挂在床柱上的牛仔裤,“最多两小时。反正萨尔本来十点就该接凯蒂的班。我已经让彼得打电话叫他早点儿来了。”

“萨尔少说也有七十几岁了吧?”

“没错。所以说,要他早点儿到也没错。老人那种膀胱,我看他八成四点就被尿憋醒了,睡不着还不是只能守着电视。”

“妈的。”安娜贝丝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妈的,该死的凯蒂。连今天这种日子也打算捣乱是吧?”

吉米心头一热。“她最近还捣过什么乱吗?”

安娜贝丝跨进浴室,一边举手示意叫吉米别再说了。“你知道她人可能在哪里吗?”

“不是在黛安家就是在伊芙家吧。”吉米说道,依然对安娜贝丝那只举起的手感到有些反感。安娜贝丝,他挚爱的妻子,有时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竟能这么冷酷无情——这显然是萨维奇家族所有成员的特色——她似乎浑然不知自己随便一个厌恶的表情竟能对旁人造成如此大的影响。“再不然就是在男朋友家。”

“是吗?她最近又交了新男朋友吗?”安娜贝丝拧开淋浴间的水龙头,然后退到洗脸台前,等水变热。

“我还以为你比我清楚呢。”

安娜贝丝伸手拿过牙膏,摇摇头。“我只知道她去年十一月和小西泽分手了。我就想知道这个。”

吉米穿上鞋子,忍不住露出微笑。安娜贝丝老喜欢称呼巴比·奥唐诺为“小西泽”,再不然就是一些更加不堪入耳的诨名。这不只是因为巴比·奥唐诺是个装腔耍酷、自以为是什么道上兄弟的小浑球,最主要还是因为他那肉乎乎的五短身材确实颇有几分爱德华·罗宾逊的影子。凯蒂去年夏天开始和他交往后,家里的气氛确实紧张了好一阵子。他那几个大舅子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要他有必要时说一声,他们很乐意做了那个小兔崽子——吉米不是很确定,萨维奇兄弟这番宣言究竟是因为看不惯自己疼爱的继外甥女竟和这种人渣搞上了,还是因为巴比·奥唐诺渐渐成了气候,威胁到了他们的地盘。

最后是凯蒂自己决定和他分手的。除了一堆半夜三更打来的电话,以及去年圣诞节,巴比和罗曼·法洛出现在马可斯家门前,差点儿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外,这手分得还算平和。

安娜贝丝对巴比·奥唐诺的这种憎恨在吉米眼里颇为有趣。他常常私下臆想,安娜贝丝之所以会对巴比这样深恶痛绝,或许不只是因为他长得像爱德华·罗宾逊,并且睡了她的继女;或许还因为相较于她的哥哥们——尤其是玛丽塔去世前那几年的吉米——这种她眼中真正的“专业”罪犯,巴比不过是个什么也算不上的半吊子罢了。

玛丽塔去世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了;当时,吉米正在温斯洛的鹿岛州立监狱服那两年有期徒刑。在一次周六探监时,玛丽塔抱着挣扎不休的五岁的凯蒂,告诉吉米,她手臂上的一颗痣不知怎么颜色变深了,她决定星期一去小区诊所让医生看看。图个安心罢了,她是这么说的。四周后,玛丽塔开始接受化学治疗。她第一次告诉吉米那颗痣的事六个月后,玛丽塔便去世了。在那之前的许多个周六,吉米只能坐在那张到处是烟疤的深色大木桌——那上面累积了超过一世纪的汗液精液和无数罪犯的喊冤或是懊悔之词——后头,看着自己的妻子一周比一周憔悴苍老。到去世前最后一个月,玛丽塔已经病到无法前去探监,甚至无法提笔写信,吉米也只好满足于偶尔的几通电话——但电话中的玛丽塔不是疲倦虚弱到气如游丝,就是因为药物作用思绪紊乱到接不上话,通常是两者兼有。

“你知道我最近一直梦到什么吗?”有一次在电话中,她喃喃说道,“每天都梦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