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宅的女主人(第6/9页)

“还有这灯光。我必须向您道歉,灯光这么暗……遗传的眼疾……”

她的盲目镜片双重反映出他的英俊脸孔,如果她直接看他,他会像那禁止接触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将她立刻化为一团皱缩、可怜的夜行鸟,可怜的掠食屠戮鸟。

您将是我的猎物。

您的喉咙真漂亮,先生,像大理石柱。当你走进我房间,全身披满我一无所知的夏日金光,那张叫做“情侣”的牌刚从我面前众多交错意象中浮现;你仿佛从那张牌上走进我的黑暗,一时之间,我以为,你或许会将那黑暗照亮。

我无意伤害你。我会穿着我的新娘礼服,在黑暗里等你。

新郎已经来到,将会走进为他准备的房间。

我受了诅咒,只能在黑暗中孤独;我无意伤害你。

我会非常温柔。

(而爱是否能将我从阴影中解放?鸟是只能唱他知道的那首歌,还是可以学会新曲?)

你看,我已为你准备好了。我一直都在为你准备,一直都穿着新娘礼服等你,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一切都会很快就结束。

你将不会感到痛苦,我亲爱的。

她本身便是一幢鬼屋,不归自己拥有,祖先有时会来,从她的眼睛之窗朝外看,那感觉非常吓人。她具有暧昧模棱的神秘孤独,盘旋在生与死之间的无人地带,在长满尖刺的花篱后入睡、醒来,诺斯法拉杜的鲜血花蕾。墙上的兽性祖先诅咒了她,她永远只能重复他们的激情。

(然而一个吻,独独一个吻,唤醒了森林里的睡美人。)

紧张地,为了遮掩她内在的众多声音,她用法文进行无关紧要的闲聊,而祖先在墙上做着鄙夷的鬼脸;无论她如何努力思索,想找出其他方式,她都只知道一种两人合一的方法。

他再度惊异注意到她美妙双手上的掠食者般的鸟爪。从他把头伸在那涌泉之下,从他进入这座致命城堡的深暗大门开始,心中就有种奇怪的感觉逐渐扩散,现在更完全涌上。如果他是猫,他会恐惧得四腿僵硬,从她的手爪旁跳开,但他不是猫,他是英雄。

他对眼前所见的一切有种基本的不信任,即使在诺斯法拉杜女伯爵本人的起居室里亦然。就是这份不信任支持着他,他或许会说,某些事情就算是真的,我们也不该相信有此可能;他或许会说,相信眼睛所见是愚蠢的。他并非不相信她的存在:他看得见她,她是真实的,如果她取下墨镜,那双眼睛会流泻出充满于这片吸血鬼肆虐之地的种种意象,但由于他的童贞——他还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恐惧——他对阴影免疫,而由于那使他喜欢阳光的英雄性格,他只看见面前是一个近亲通婚的产物,一个精神极度紧绷的小女孩,没有父母,被关在黑暗的房里太久,苍白得像从未接触光线的植物,因为某种遗传疾病双眼半盲。尽管他觉得不安,但他感觉不到怖惧,于是他便像童话里那个不懂怎么发抖的男孩,不管任何鬼魂、食尸妖、怪兽、甚至恶魔亲自率领手下前来,都无法让他害怕。

正是缺乏想像力,使英雄具有英雄性格。

他将在战壕里学会发抖,但这女孩无法让他发抖。

现在天色已暗,窗扇紧闭的窗外有蝙蝠飞舞吱叫。咖啡喝光了,糖饼也吃完了,她的闲聊逐渐干涸见底,她扭绞手指,揪扯礼服上的蕾丝,在椅子里紧张地欠动身体。猫头鹰发出尖叫,她处境的累赘在我们四周叽呱吱叫。如今你身在一切灰飞烟灭之处,如今你身在一切灰飞烟灭之处。她转头回避他眼睛的蓝光,除了她能提供的那种方法,她不知道任何其他两人合一的方式。她已经三天没吃饭。晚餐时间到了。上床时间到了。

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