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宅的女主人(第2/9页)

但女伯爵自己却对这份怪异权威无动于衷,仿佛一切都只是做梦。在梦中,她会希望自己是人类,但她不知道那是否可能。塔罗牌出现的排列永远相同:她翻开的永远是女教皇、死神、断塔,也就是智慧、死亡、消散。

没有月光的夜晚,管家让她出屋走到花园。这座花园无比阴森,与坟场极为相似,她亡母种植的玫瑰长成一道满是尖刺的庞然高墙,将她监禁在继承的城堡里。后门打开时,女伯爵会闻嗅空气,发出嗥叫,然后四脚着地趴伏,鼻头颤动,找到猎物的气味。纤细骨头被咬嚼时会发出清脆声响的兔子,还有其他长毛的小东西,她都以四足野兽的敏捷加以捕捉;之后她会低声哀鸣爬回家,脸颊上沾了血。回到卧房,她将大水罐的水倒进钵中洗脸,蹙眉眯眼、仔细爱干净的姿态一如猫。

幽暗花园中女猎人的饥饿夜晚边缘,缩伏、跃扑,围绕着她惯常的痛苦的梦游习性,她的人生或她的模仿人生。她是夜行动物,瞳孔会放大放光,有利爪可以扑击,有尖牙可以咬噬,但没有任何事物,任何事物,能抚慰深陷这丑陋处境的她。她求助塔罗牌的魔法安慰,洗牌,翻牌,解读牌,叹口气收起牌,再洗一遍,不停构筑关于无法逆转的未来的种种假设。

一名老哑巴负责照顾她,确保她永远不见着太阳,白天完全待在棺材里,把镜子和所有会反射的东西收到她看不见的地方——简言之,执行吸血鬼仆人的所有工作。这位美丽又可怕的仕女的一切都如其所应然,她是夜之后,怖惧之后——只不过她痛苦迟疑地不想扮演这个角色。

然而,若有冒险来此的人不明智地在荒村广场歇脚,啜饮泉水,立刻会有一个黑衣白围裙的老丑婆从某间房舍走出,用微笑和手势邀请你,你便会随她而去。女伯爵要新鲜的肉。小时候她像只狐狸,只需小兔子、田鼠和野鼠就能满足:小兔子在她手中发出可怜兮兮的吱叫,她随即以一种作恶又耽溺的感觉咬住他们的脖子,而田鼠与野鼠只来得及在她绣花般纤纤十指间短暂挣跳片刻。但现在她已是成年女人,就必须要有男人。如果你在那吱咯轻笑的泉水旁停太久,就会被那只手引进女伯爵的食物橱。

整个白天,她身穿那件沾血蕾丝睡衣躺在棺材里。等太阳下山,她便打个呵欠醒转,换上她唯一的礼服,也就是母亲的新娘礼服,然后坐在桌边解读牌义,直到肚子饿。她厌恶自己所吃的食物,她多想把兔子带回家养,喂他们吃生菜,摸摸他们,帮他们在自己的黑红色中式写字桌里做窝,但饥饿永远占上风。她将牙齿咬进搏跳着恐惧的脖颈动脉,吸尽所有营养之后扔下瘦瘪皮囊,发出一声既痛苦又憎恶的呼喊。同样情况也发生在那些,出于无知或出于愚蠢,来泉水边洗脚的牧童和吉普赛小伙子身上,女伯爵的女管家将他们带进起居室,桌上翻出的牌永远是“死神”。女伯爵会亲自用有裂纹的珍贵小杯端咖啡给他们,还有小小糖蛋糕,那些笨拙男孩便一手拿着快泼洒出来的杯子,另一手拿着饼干,目瞪口呆看着身穿丝绸华服的女伯爵。她从银壶中倒出咖啡,同时随口闲聊让他们放下心来迈向死亡,眼神中有种寂寥的静定,显示她无法得到抚慰。她多想轻抚他们瘦瘦的棕色脸颊,抚摸他们蓬乱的头发。当她牵起他们的手将他们领进卧室,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走运。

事后,她的女管家会将残骸收拾成整齐的一堆,用被抛在一旁的原先衣服包裹,然后将这包尸骨仔细在花园里埋妥。女伯爵脸颊上的血迹会混合着泪水,女管家则用银牙签帮她剔指甲,剔去残留的皮肤和骨屑。

嘿,喝,嗨,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