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在遗忘中生存(第2/7页)

我父亲几近秃顶,只有头的两侧有灰白色的短发,头顶仅有的几根头发被梳到后面。他手上和胳膊上已经长出老人斑,脸上有皱纹,但是他总是把手洗得干干净净,指甲也总是修剪得很好。我学着观察父亲每一个表情,我查看他的嘴和胡子在脸上的位置,仔细听他说话的声音和速度,通过这些来辨别危险的信号。

母亲和父亲站在一起会显得非常古怪。我的母亲是一个年轻、漂亮又高挑的女子,而父亲却又矮又老,毕竟父亲比母亲大了24岁。之后我从母亲那里得知,他们在母亲的故乡多米尼加共和国相遇并且结婚,但是当她怀了艾利克斯,父亲不辞而别,去了阿根廷。母亲追寻父亲到阿根廷,之后他们组成了家庭,并且生活在一起。母亲因从楼梯上摔下来,早产生下了艾利克斯。她虽然没有提到是父亲推了她导致艾利克斯的早产,但是我相信是父亲干的。除非父亲推她或者打她,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跌倒。

我与母亲非常亲近,我觉得她是最聪明的女人。她4岁上学,16岁从天主教高中毕业,成为家里唯一上过大学的人。她英语与西班牙语的双语速记和听写能力以及她的学历使她可以找到秘书这样不错的工作。我即将4岁的那天,她微笑着跟我说:“我会在城里的一家医院里工作。”尽管我很害怕,但是我为母亲感到骄傲,她聪明并且能够照顾我们。

她做到了。母亲上班后,父亲要求她把所有赚来的钱都交给他,之后我才知道母亲把支票兑换成现金,然后把一些钱存进父亲不知道的账户,剩下的才拿回家里。

她坐在我的床边,我觉得自己是那么爱她,她握着我的手,温柔地告诉我白天要去工作,不能照顾我们。我看着她的脸,在她深棕色眼睛里寻找着我非常渴望的眼神,那个她爱我的眼神。

母亲握着我的小手,她的手看上去柔软美丽,指甲漂亮且修长,涂着红酒一样的深红色。我的心里对她充满了爱,她是那么完美,留着时髦的短发,又高又苗条,化着精致的妆。尽管母亲聪明、漂亮,但我觉得她很脆弱,我害怕失去她,怕她受伤,怕她被打碎。她握着我的手,说:“我会跟格拉谢拉夫人(Dona Graciela)谈谈,她白天会照看你。”格拉谢拉·埃尔南德斯(Graciela Nern and ez)是一个住在我们隔壁的老太太,她有着与其年龄相匹配的智慧。当我去她家里时,她会张开双臂欢迎我,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甚至能融化在她柔软的身体里。即便她并不壮硕,但对3岁的我来说,她看上去很高大。她总是穿着宽松的裙子,那种最普通的棉布大长袍,将灰白色的长发盘成一个圆发髻。就像我父亲一样,她手上长着老年斑,皮肤被太阳晒得很粗糙,闻起来就像在农田里工作的人,她不涂香水,也没有任何特殊嗜好。

如果不可以和母亲在一起,那格拉谢拉夫人是第二人选。每天早上看到她的面孔,我都很高兴,听着她说“早上好,可爱的奥尔加”,伴随着她温暖的拥抱,开始新的一天。格拉谢拉夫人让我融入她的生活,分享她的劳动。我们从厨房开始,她会准备鸡蛋和奶酪猪肉玉米饼,然后去地下室洗熨衣服。

格拉谢拉夫人的大多数家人都居住在萨尔瓦多,她与45岁的女儿和19岁的孙女住在双层公寓的另一边。没有男人的家庭结构在我们的文化中是很奇怪的。父亲总是盯着她孙女格拉谢丽塔(Gracielita)的一举一动,看着她离家归家,对她出门的时间和穿着品头论足,父亲不喜欢格拉谢丽塔穿短裤或者讲英语,他不赞同格拉谢拉夫人对格拉谢丽塔的教养方式。“格拉谢丽塔应该学着尊重她的文化,她只是个小女孩,还不懂得如何做一个女人。”他评论的语气吓到了我,这让我感到恶心,之后他也用同样的语气评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