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1993年,我31岁,被诊断患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DID),好多年间,我一直在学习什么是DID,它如何影响我的生活,我是怎么发展出分裂的部分的,怎么与DID一起平凡幸福地生活下去。这本书详细地描写了我的经历。

这10年间,我成为暴力创伤方面的专业顾问和演讲者。到全国各地参会期间,我遇到很多愿意分享他们患有DID的人。不久前,我遇到了一个正因自己的症状崩溃的女人,我告诉她:“我记得我也曾经有过像你这样的体验,我都害怕我自己。之后我才意识到,我还是那个我,我只是更加了解我自己了。”她含泪看着我:“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写出经历最初的动机是为了让那些同样有DID症状的人们感觉他们并不孤单,并且能让他们更加理解这个障碍。人们需要知道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这并不是他们的错。我想给这个被认为是神秘可怕的心理疾病戴上一个真实的面孔。我希望通过我的案例让人们看到这些标签后面真实的样子,也让人们看到一个DID患者如何从中获救,以及我们最终可以生活得幸福美满,而不只是如众所周知的那样生活在不同的部分里。

这本书以我的记忆为出发点,有些事情发生在40多年前。我们知道记忆并不都是完整的,3岁的孩子并不能记住生活中的所有细节,但是现在研究也证实了创伤会让记忆变得与常人不同,那些重要的暴力和恐惧事件在年幼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这些记忆鲜明生动。虽然我不记得那些无关紧要的日期,但是我创伤的记忆比平常生活的记忆更加牢靠。在听众前演讲时,我会戏称这种记忆是超能力。写这些的时候,我可以看到并且感受到那些场景。创伤也让我总是过度警惕,我一直习惯性地搜集周围大量的信息以避免潜在的危险。

我除了记得创伤事件,也同样记得那些非创伤性事件,例如,我清晰地记得与邻居一起共同生活的时光,她慈祥又有爱心,写到她时,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拥抱。在最绝望的时候,我一直想着她和她对我说过的话,我如此清晰地记得她,也是因为失去她实在是太痛苦了。美好的时光总是用来衬托那些创伤经验的,尽管如此,我还是能在被暴力伤害得太严重的时候想到那些美好的感受。

了解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要先了解“分裂”,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心理过程。“分裂”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心理过程,通过人们不同的想法和态度表现出来,变现为一系列的经验和症状。通常,我们通过白日梦或者使用自动驾驶模式开车回家等这样的方式温和地体验着分裂,也有些分裂则是通过遗忘表现出来的,还有些人分裂的感受可能更加强烈一些,但是并没有达到可以称之为“分裂性障碍”的地步。同时,也有很多人有更加严重的症状,包括分裂成各种人格或者在大脑中产生不同的身份,这些通常是由于无法脱身或者过激的创伤经历引起的,他们的大脑本能地分裂成许多不同的情绪、躯体感受、回应或者行为。

孩子通常会用分裂作为解决严重的身体和情绪痛苦的有效办法,分裂障碍是一种非常有效的生存技能,这是因为它可以让那些创伤性信息与日常生活中的信息不产生连接,创伤性信息被保存在意识中心之外,远离他们当下的意识,直到这个人足够强大或者希望能够面对这些经历。

如果像我这样,虐待持续不断地发生,分裂会成为一种习惯性又强有力的方法。当这个人遇到与创伤经历相似的场景时,他就会自动“分裂”。举个例子,在我的案例中,如果什么人站得离我很近,我就会觉得与某次有人靠近我并且伤害我的场景吻合,我会认为这是一种威胁,我的大脑就会本能地“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