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血的名画(第4/9页)

她领着德卡尔伯穿过廊厅,两边的墙上挂满了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名画,一幅接一幅地排列,犹如海报而非真迹。德卡尔伯的眼睛扫过每一幅作品,想看看有没有嘉诺的那幅真迹,而这,才是他赴这次午宴的全部目的。他得亲自核实宾尼和《邮报》记者所言为虚——一幅价值200万美元的名画被调包了。

德卡尔伯确实临摹过大师的作品,不过只是偶尔为之,像嘉诺这种大师的作品他是断不敢临摹的。所有拍卖行都用过赝品,但也只是在这些作品需要向外界展示的时候,此时展示真迹往往风险太高,保险费太贵。而仿制真迹的人——maîtres copistes(5)——其实也是艺术家,或者说未来的大师,因为他们能模仿得几无破绽。除非你一定要找到仿冒者的签名,那一般是用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笔触做的或白或黑的点和钩号,否则外行决不会发现这些作品与真迹的区别。不过,这些仿冒的作品再怎么天衣无缝,当它们的目的达到之后,一般都会被马上销毁,以免今后与真迹混同,真假难辨。误将赝品交付给客户在德卡尔伯的圈子里是不可饶恕的行为,业内人士会把你当作外行,干这行的对外行一点也不留情面。

他绝对有把握搞清楚嘉诺的作品是否为赝品。他只需将自身掌握的夏洛克的十八般武艺派上用场就行。决计此行显然也是需要勇气的,这一次,发现赝品的话,身败名裂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但是BB夫人的廊厅连个《无赖之轮》的影子都没有,只有欧洲风情画,都是BB夫人心仪的——爱德华·科尔特斯笔下的巴黎街头阴雨绵绵,詹姆斯·凯用模糊的笔触将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伦敦抹上了棕色和蓝色调,还有塞尚绘制的法国乡间景色。尽管BB夫人自命欣赏水平凌驾于本市所有人之上,甚至可以说在全国范围内无人能及,但是德卡尔伯觉得与欧洲人相比,她那种欣赏水平根本不值一提。BB夫人弥补差距的办法显然是大肆收藏名家名作,再安排手下的画师临摹这些作品。表面上,德卡尔伯为这些真迹所震惊,似乎难以自控地想要凑上前去嗅颜料留下的淡淡香气、感触古老画面的尘埃味,可实际上今天他只察觉到了嘉诺的那幅真迹不在此处。

“你之前见过查尔和托米了。”BB夫人说着,两人步入会客厅——淡红色锦缎装饰的墙围住于宽敞空间,内部家具极为奢华。BB夫人指了指夏洛特·拉福德-詹宁斯和托马西娜·温特斯,此二人旋即从缀有金叶的椅子上站起来,一人一边,轮流用细而坚硬的胳膊挽住德卡尔伯的腰。

“女士们,你们好!诸位真是美艳绝伦。”他说,装出一副娘娘腔。BB夫人也好,查尔、托米也罢,都偏爱有男同志做伴。这些男伴跟她们那些不懂得聊穿着打扮、水疗和发型的丈夫可不一样。

他也如法炮制。谈话贯穿了整个茶歇(这本是源自欧洲的传统,BB夫人却喜欢说是她自创的,尽管她让仆人在午餐前上茶而不是在午后),午餐上的菜是美洲黑鲈和一些异域的蔬菜。女士们吃得很少,不过BB夫人有一座红酒窖,比起多数豪宅不知道大到哪里去了。在白葡萄酒的作用下,宾主很快入醉。他们通常在这种午宴上喝得酩酊大醉,这正是德卡尔伯期望的,因为他必须在午宴的某个时刻开溜,搜遍整个豪宅去找嘉诺的真迹。他必须亲自看到它,亲自弄个明白。

期待见到《无赖之轮》的心情折磨着他,因此他借酒浇愁灌醉自己。已经数不清他到底喝了多少,因为BB夫人的侍者不停地给他上酒,不管他是不是一饮而尽。

最后,他已经醉得快不省人事了,把椅子向后一推。“女士们,”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轻轻鞠了一躬,知道BB夫人很看重这一套礼节,“我得去用一下男士的小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