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血的名画(第2/9页)

他用罗伯特·杰拉德(1)1867年制成的银制开信刀将封口切开。这把刀是拜二十多年前他卖出第一幅画所赠。

信封里面是一张纤薄的羊皮纸,海青色透露着恶意。宾尼尖酸而潦草的笔迹覆盖了整张信纸。

亲爱的德卡尔伯:

嘉诺的真迹在我手上。

我猜你会说,对你来说这不算什么,不过我只想要这么一点点。

Au revoir(2).

宾尼

德卡尔伯迅速把信甩到一边,仿佛他扔的是一张用过的面巾纸。但信在空中晃晃悠悠,没像他所期望的那样在他眼前消失。最终信落在他镶嵌郁金香木的办公桌上,正好压住一堆请柬,都是邀请德卡尔伯参加午宴、鸡尾酒会和画展开幕式的。他一直在闭门谢客。要是没有助手,他就得亲自回绝每一封请柬,忙得像越南杂货铺老板清点香烟那般了然无趣。令他震惊的是,若是宾尼所言非虚,日后他再无可能收到类似这些令人生厌的请柬了。

他一把抓起这封信,手却因惊惧而不住地颤抖。他伸出另一只手从黑色漆器雪茄盒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着。猛地吸了几口之后,他把这封信又读了一遍,然后又读了一遍。嘉诺的作品落到宾尼手上了?还是真迹?宾尼一定在说谎——这只不过是吸引注意力的拙劣伎俩,仅此而已。但《邮报》记者又是怎么知道的?纯属巧合吗?

这该死的宾尼。

“宾尼是本杰明的简称。”那是他头一次走进德卡尔伯的办公室时说的。

宾尼也是奔三的人了,其他那些申请助手职位的大小伙们细皮嫩肉的,整天背着个包,他显然与那些人不同。他上身穿黑羊毛运动衣,脚穿黑色平底鞋,鞋面磨得不成样子——德卡尔伯看得出那是一双剪标的阿玛尼。他的头发也是黑色的,黑中带蓝的卷发。不过他的眼睛是很深的宝石绿色。有一颗门牙长歪了,仿佛一张画布的一边挂低了八分之一英寸。

见面后,两人握手致意,随即宾尼把整个人陷进那把维多利亚风格的翼状靠背椅,盘起腿,这样只会让人看到一只便宜的鞋子。

“你说宾尼是本杰明的简称,”德卡尔伯说,“但是你的姓,莫里亚蒂,让人很好奇。”

《纽约客》当年的文章为他制作赝品的事迹洗白,称他是艺术赝品的福尔摩斯,专门谈到他可以鉴别赝品(至少发现了三例)。从那之后,他就金盆洗手了,还重新研读了许多福尔摩斯的小说。他特别喜欢看福尔摩斯跟他的宿敌莫里亚蒂教授斗智斗勇的部分。小说还描述了福尔摩斯故意装死,被莫里亚蒂发现,只好重出江湖的故事。

“对,我姓莫里亚蒂,”宾尼笑着说,“这是个爱尔兰姓。”

“也是英国的姓氏了,鉴于爱尔兰跟英国的关系非同一般。”

“嗯哼,他们说我们爱尔兰人和英国人一样,是征服者威廉(3)的后裔。”宾尼停顿了一下,“但是你知道……”

“每个人都说自己是征服者威廉的后裔。”

两人脱口而出,异口同声。虽然这句话本身没错,但是同时从两个男人嘴里说出来还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德卡尔伯大笑,捂住自己的嘴来解脱窘境。这要是在平时,他才不会笑。这不是他的做派。但是他觉得这小子挺可爱的。宾尼也笑了,德卡尔伯禁不住又想笑,根本停不下来。

不过他还真的忍住不笑了。不管这孩子可不可爱,德卡尔伯必须掌控他。于是他举起一只手,开始把自己处理这些藏品的过程重新说了一遍,正如对他之前的助手那样。他讲了自己喜欢独处,跟纽约艺术界的其他拍卖商不一样。

宾尼点了点头,两眼放光。“能见到您我真的感到十分荣幸。”德卡尔伯停下来让他说话。“自从您售出韦尔内的作品之后我就一直在关注您。那次拍卖奠定了您在艺术品界的地位,无人能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