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4/30页)

随后我接待了哈贝·凯勒曼夫妇,他的太太是位像拨浪鼓似的瘦长的金发女人,挺着肚子,上上下下,一身珠光宝气。接着我又看到了五产和塞西。西蒙请他们来的动机不难明白,一是要向塞西炫耀一下他的成就,二是存心让五产在相比之下甘拜下风。可是塞西击败了一切。她穿了件前胸开得很低的上衣,一对乳房紧靠在一起,狡猾地运用她那女人的天赋,颇为得体地进行了挑逗。她话虽不多,但都说得悦耳动听。五产是来跟表亲恢复和好的。塞西已教会他把他那塞西亚人的头发梳得颇为别致,现在他的头发低垂在粗犷的前额上,丝毫也没有改变他眼中那种含带怀疑的笑意。那对野蛮的绿眼珠总是把他的心意暴露无遗。他也穿着一套晚礼服,他那粗大的躯体上穿着这套晚礼服,跟西蒙邀他来看的这种奢华排场颇为相称。因此,他露着深陷牙龈内的牙齿,泛着绿眼睛,对四周的人一个劲地咧嘴陪笑脸。塞西显然教导有方,教他要举止文雅——别忘了他曾在波兰土地上赶车搬运过相互厮杀致死的俄国人和德国人的尸体。她一直在教导他,但尽管如此,她仍然没能用自己的微笑和慢声低语,来阻止他摸她的后背和抚弄她。“怎么了,宝贝?”他一边问道。

接着,婚礼的乐曲奏了起来。我过去把妈带到一张高级的凳子旁,她的位子在圣坛旁摆满花的围栏里——考布林夫妇跟她坐在一起——然后我来到行列中排练时规定的位置上,站在露西·麦格纳斯的旁边。主要的人物沿着白色的地毯鱼贯而来:先是夏洛特和她的父亲,前面还有几个撒玫瑰花的儿童,接着是麦格纳斯太太和查理叔叔,然后是西蒙和露西的哥哥山姆,他是密执安橄榄球队的正式后卫,走起路来脚步沉重。在整个婚礼过程中,露西一直心意分明地用含情脉脉的眼光看着我。当把结婚戒指戴上,西蒙转身当众和夏洛特接吻时,众人热烈鼓掌,四周一片欢呼,露西也走过来挽住我的胳臂。我们一起去赴婚宴,每客十块钱——在当时是个惊人的价钱,然而我却没能安安静静地吃完。一个侍者过来说有人找我,并且急匆匆地拉着我来到大厅的后面。五产怒气冲冲地正要走出门去,因为他和塞西被安排在柱子后面的一张小桌子上。这事该由夏洛特负责,还是西蒙本人的主意,我始终没有弄清。反正他俩都能干得出来。不管是谁干的,可把五产给大大地惹火了。

“没关系,奥吉,我对你没有什么。他请我,我来了。我恭喜他万事如意。可是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表亲呢?算了,我要去哪儿吃都行。但愿别再发生这种事!我不需要吃他这顿饭。亲爱的,我们走。”

我去给她取出皮大衣,知道劝说也没有用,我把他们送到车库的电梯上,心里感到,用这样的方法来炫耀成就和医治旧创,实在太粗俗无礼了。塞西走进电梯时对我说,“替我向你哥哥道喜。他的太太非常漂亮。”

在这场游戏中,我可不打算当中介人,当西蒙急切地问我五产夫妇走时的情况时,我故意淡然地说,“噢,他们没空留下来吃饭,他们只是来参加婚礼仪式的。”我没有让他感到满足。

不过他要我参与的其他更为重要的游戏,我都全力以赴,尽心照办,上夜总会,参加妇女联谊会的舞会,看演出,看夜场橄榄球赛,等等。在这些场合,露西和我都要亲热一番,又是亲吻又是爱抚的。不管对什么,她都表现得放纵无度,喜欢追根求源,大胆探索;于是她到达什么程度,我也到达什么程度。尤其是跟很少有生活守则的人在一起时,你永远也别想弄清什么才叫自尊。我尽情享受着所允许的一切,但始终把持住自己,没有越轨。不过在其他方面,我就颇多失去故我,这令我感到非常不安,有时压在我心头非常沉重,觉得我已到了自己所能适应的极限。而能使这一切看起来似乎轻松自如,这真是我的骄傲。因此,要是在某个星期天的下午,你偶然看到我待在查理叔叔家,晚饭后,跟他们全家人坐在壁炉旁,麦格纳斯太太在织一条用绒绣毡袋盛着的披肩;露西的哥哥山姆站在一旁,他的下巴微微上翘,以便给颏下的绸围巾腾出地方,他的晨衣在臀部鼓起,不时还心爱地摆弄一下他那抹油的头发;查理叔叔在收听库格林神父[9]的广播。当时,这位神父还没有开始声讨那班金融家,但已有精力充沛、给你误导的人那种让人讨厌的热情。他不肯让你安闲自在,硬要你感受到底特律和芝加哥之间冬天那令人发抖的冰天雪地——要是你看到我在那儿,坐在壁炉一旁,面对查理叔叔,他往前伸出一条腿,手伸进衬衣在胸毛上抚摸着,我可不是羡慕我的人所认为的那种成功者,我相信,我自己所羡慕的是明净的灰色窗玻璃外那些在打雪仗的孩子,雪球砸在黑色的树干上,或者飞向千姿百态的枝丫。露西身穿一件深色毛料上衣,正好盖住长统袜的袜口,就在前一天的晚上,她还曾帮我松开过衣扣,让我抚摸她的皮肤。并不是说她不足以补偿我失去的东西。在某种方面来说,我对她的感情既不是最深也不属浅薄,我是在可能的范围之内和她交往,我真情实意地拥抱她,她也同样拥抱我,舔我的耳朵,对我恭维称赞,向我作出许诺。她已经叫我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