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30页)

可是,人们现在都在楼下等着,西蒙却慢条斯理的,拖延了一切。夏洛特亲自上楼来了,她披着婚纱,扎着饰带,手里还抱着一束长茎的鲜花,看上去活像一座高大的新娘雕像。对她来说,没有多少使一个男人长受爱的束缚的隐秘的幕后生活,就像卢克莱修[8]劝人应为人性着想时所提的忠告。你只需看看他那张注重实际的嘴,你就知道她早已承认有关人性的一切了,尽管她也跟别的女人一样,只是形式上承认而已。他的坦率反倒给她增添了高贵的气质。当她走进这个房间,这儿便是通向州长们的官邸和大使职务的便利途径,西蒙也就只好回到她的身边。

“别人都准备好了。你在干什么呀?”

她是冲我说的,因为只要是能责怪我的地方,在任何情况下她便不责怪他。我是他的替罪羊。

“我一面在穿衣打扮,一面在闲扯,”西蒙说,“有的是时间——要那么急干什么?再说你也用不着亲自跑来,打个电话来就行了。好了,宝贝,别紧张。你真漂亮,一切都会顺利的。”

“要我亲自盯着才行。你现在该去跟客人们应酬一下了吧?”她以吩咐的口吻说。

她往床上一坐,打电话给包办宴席的、乐队、花店、饭店经理部和摄影师,她把一切都紧紧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亲自安排一切,不依赖别人。她的白鞋搁在一张椅子上,膝上放着一本拍纸簿,她一面计算一面跟摄影师讨价还价,直到最后一刻还一个劲地杀他的价。“听着,舒尔茨,要是你敢敲我的竹杠,今后你就别想再做麦格纳斯家的生意。我们的人多着哩。”

“奥吉,”我们出来时,西蒙说,“你可以开我的车带露西出去。你也许还需要点钱。这十块钱你拿去。我会叫辆出租车送妈回去。不过我要你八点钟来办公室。我要你给她搞的眼镜她戴了没有?”

妈已经乖乖地戴上墨镜,可是他看见她拿着根白手杖,心里老大不高兴。妈正和安娜·考布林坐在休息室里,手杖放在两膝之间。西蒙想把她的手杖拿走,妈却不肯撒手。“妈,看在上帝的分上,把手杖给我!看上去多不像样。他们要照相的。”

“不,西蒙,人家会撞着我的。”

“他们不会撞着你的——你可以跟安娜表姨在一起。”

“算了,让她留着吧。”安娜说。

“妈,把手杖给奥吉,让他替你拿着。”

“我不要,西蒙。”

“妈妈,你不是要一切都好看一点吗?”他想掰开她的手指。

“算了!”我对他说,安娜表姨也气红了脸对他嘟哝了什么。

“你住嘴,你这笨母牛!”他对她说。他走了,但给我留下了话,“你把她的手杖拿掉。我们这边都来了些什么人物!”

我让妈仍拿着手杖,又安抚了安娜表姨,求她看在妈的分上千万别走。

“钱都把你变成疯子了,”她说道;她穿着紧身胸衣,又高又大,怒气冲冲地朝那间豪华休息室里瞪着眼。

我对妈表现出的决心深为赞许,暗自惊叹温良恭顺的人竟也有此惊人之举。不管怎样,西蒙已把这事搁下了。他太忙,没法打完每一仗,这时他又跑到为举行仪式布置就绪的大舞厅里去了。我到处转了转,想在宾客中找到我所熟识的人。他请了艾洪一家,包括阿瑟。他已从伊利诺斯大学毕业,现在在芝加哥,还没有工作。我偶尔在南区碰见过他,知道他跟弗雷泽那班人很亲密,据说他正在从事法国诗歌的翻译。任何用智力的工作,艾洪总是会支持他的。在大舞厅里,只有艾洪一家人,这位老人披着一件军大衣式的灰色斗篷,看来他好像也曾有过这样的风光时刻,但他并没有格外怨愤,而是深知世事的沉浮变迁,眼看着浮华易手。他对我说,“奥吉,你穿上这套晚礼服帅极了,”他妻子蒂莉用她那双浅黑色的手捧住我的脸,吻了我,阿瑟也朝我微微一笑。他的举止风度具有异常的魅力,但这是在无意之间传递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