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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到手之后,怎么花你想过吗?”马恩问二庆。

“你说怎么花就怎么花,有钱还愁花不出去?”二庆说。

马恩对他说,你不是一直想开车吗,事成之后,我们三个人先买几辆大客车,跑运输。京深高速公路快修到济州了,到时候,我们就跑这一线,每天可以有千把块钱的进项,干这个比修摩托强。

“我想到香港一趟,香港马上就要收回来了,不到香港玩一趟,有点说不过去。”二庆说。

“要真是能把钱弄到手,去美国也是小菜一碟。”马恩说。

“还是先给他娶个媳妇吧,你看他每天急得跟猴一样。”杨红突然说。

“要真是有钱了,也就用不着娶媳妇了。既然隔着篱笆就可以挤奶,干吗还要去订奶呢?那不是犯傻吗?”

他们就这样描绘着未来的蓝图,那由女人、香港、美国、长途运输构成的美丽蓝图。二庆的嘴唇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蠕动,在马恩的心里,他还记着程先生无意间说的那句话。他想在事成之后,捐给学校一笔钱,设立一笔奖学金。许多天之后,我在马恩的笔记本上,确实看到他记下了这一笔,他还给那个奖学金起了个名目,叫“程普奖学金”。不过,他没有写下奖学金的具体数额。

马恩和二庆都认为,四月八号的这个晚上,是他们有生以来过得最紧张、最痛快的一夜。这两者其实是相辅相成的,因为紧张,他们才要大吃大喝,大玩特玩,想使自己不那么紧张;在吃喝玩乐的同时,那个即将付诸行动的计划,又使他们感到更加紧张。吃了一通,马恩陪杨红到楼下的大厅里唱歌。楼下到处都是人,他们只好到五楼的一个小厅去唱。这期间,二庆在和侍者联系,问侍者能不能给他找一个女人玩玩。侍者说当然可以,只是时间有点晚了,好的已经被人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能将就着用用了。二庆说:“那不行,要玩就玩好的,我出高价。”他说着随手塞给了侍者一笔钱。二庆后来对我说,他塞的其实并不多,只有三十块。“不瞒你说,塞钱的感觉真是美啊,我他妈的都有点做上等人的感觉了,因为我给他的是小费啊。这种感觉可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有的。”

马恩和杨红在五楼的小舞厅里大出了风头。“我们一上场,就把别人给镇了。”杨红后来对我说。小舞厅里人不算多,大概有十几对。他们进来的时候,那帮人正跳着呢,有一个女歌手(我后来见到了这个女人,她曾获过电视卡拉OK大赛的荧屏奖),正在小台子上唱那首正火的《春天的故事》。他们身边的电视上,董文华的嘴巴正深情地一开一合,她不发音,发音的是那个在台子上边唱边摇摆的歌手。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个歌手浑身乱扭,好像身上长了虱子。这首歌杨红也会唱,她想上去和那个人合唱,被马恩拉住了。马恩说:“待会咱们俩合唱吧。”那个歌手唱完,他果然和杨红上去唱了,唱的还是《春天的故事》。可是唱着唱着,他们都觉得不过瘾,就扔掉话筒,边唱边跳了起来。一开始,他们跳的还是慢四步,后来,这首曲子还没完,他们就跳起了探戈,然后又跳伦巴。有那么几对,竟然跟着他们学了起来。“没办法,我们跳得太好了。”马恩对我说。杨红的说法和这差不多,“我们跳得可以上电视的,上不了中央台,上省台是毫无问题的。”

他们在上面出够风头之后,又杀到楼下来了。与此同时,二庆正在房间里和一个女人搞价。侍者给他叫来的女人,胃口大得很,开口就要二百元。二庆有点不高兴,说:“咱们总不能搞特殊化。别人都是五十块钱一次,你干吗要二百块呢,你这不是坑人吗?”那个女人说:“一分价钱一分货,你要不要先看看货。”这一看货,二庆就知道自己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已经当不了自己的家了,还没待女人伸手要,他就把钱塞到人家的身上。事后,二庆说过一句话,在此先顺便提一下,他对马恩说:“马恩啊,我二庆总算没有白活,我也算是结过婚的人了。”他说漏了,直到这个时候,马恩才知道,虽然二庆的嘴骚得很,可他还是一个童男子。二庆“结过婚”,来到楼下找马恩的时候,马恩和杨红跳得正欢着呢。对马恩和杨红来说,他们跳着跳着就进入了迷狂的境界。在无边的迷狂中,他们都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最初相恋的时刻。杨红后来对我说:“我们真想那样一直跳下去,一直跳到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