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加纳马尔他的帽子、果汁冰淇淋色调和艾伦·金斯伯格与十字军(第4/7页)

"这么快就认出我了?"我不解地问,"水珠形图案领带没找到。绝对位于什么地方,就是找不出来。没办法,就系了条斜纹的。本想由我找你来着。可你是怎么认出是我的呢?"

"当然认得出。"女子道。她把手中的白漆皮手袋放在桌面,摘下红塑料帽扣在上面。手袋整个儿躲在了帽子底下。气氛活像要开始变什么戏法。莫非拿开帽子时下面的手袋不翼而飞……

"可领带图案变了啊!"我说。  

"领带?"说着,她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的领带,似乎在说瞧这人说的什么呀。尔后点了一下头:"没关系的,那种事儿,别介意。"

那眼神甚是无可捉摸,我想。居然没有纵深感。那般美丽的眼睛,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平板板的,犹如假目。可当然不是假目。无疑在动,在眨闪。

我全然不能理解她何以在如此混杂的咖啡屋一眼认出从未谋面的我来。偌大的咖啡屋差不多座 无虚席,而我这般光景的男人又比比皆是。我很想询问为什么能从这里边即刻辨出是我。但看情形还是少说废话为佳,所以我便没再问下去。  

女子叫住忙得团团转的男侍,点了梨酒,男传说没有梨酒,说无色奎宁汽水倒是有的。女子略一沉吟,说那就要那个吧。无色奎宁汽水端来之前,女子一声不响,我也默然以对。 片刻,女子拿起桌面上的红帽,打开下面手袋的金属卡口,从里边取出一个尺寸比盒式磁带稍小些的黑色发亮的皮盒。名片盒。名片盒居然也带卡口。我还是第一次目睹所谓带卡口的名片盒。 女子有点舍不得似地从中拈出一枚递给我。我也想递名片,手插进西装袋后,方想起未带名片。

那名片是用薄薄的塑料制作的,像是微微漾出一股卫生香味儿。凑近鼻子一闻,卫生香味儿就更不容置疑了。确确实实是卫生香的气味儿。上面只以一行黑黑的小字印着姓名: 加纳马尔他

马尔他?

我又翻过来看。

背面什么也没写。

我开始反复思索这名片的含义。正思索间,男侍走来在她面前放了一个装有冰块的玻璃杯注入仅及半杯的奎宁水。杯中有切成楔形的柠檬片。其后,一名手端银色咖啡壶和浅盘的女侍近前,在我面前放下咖啡杯,斟上咖啡,旋即就像把一支不吉利的签硬塞给别人似地把传票往票插一插走了。

"什么也没写的。"加纳马尔他对我说。

我再次呆呆看着空无一字的名片背面。

"只有名字。电话号码和住址对我没有必要。因为谁也不给我打电话,而由我给别人打。"  

"原来如此。"我说。这种无意义的腔调的附和像《格列佛游记》中悬浮空中的孤岛一样在桌面上方虚无地漂了好久。

女子双手支撑似地握住杯子,用吸管吸了小小一口,旋即皱起眉头,兴味索然地把杯子推到一边。

"马尔他不是我真正的名字,"加纳马尔他说,"真名叫加纳。马尔他是职业用名,取自马尔他岛。 冈田先生可去过马尔他?”

"没有,"我说。我没去过马尔他岛,近期内亦无去的安排,甚至没动去的念头。我关于马尔他岛的知识,仅限于哈布·阿尔巴特演奏的《马尔他岛的砂砾》。这曲子百分之百拙劣透顶。  

"我在马尔他呆了三年。三年住在那里。马尔他是个水不好喝的地方,根本无法下咽,跟喝稀释过的海水似的。面包也咸滋滋的。倒不是因为加盐,水本来就是咸的。不过面包的味道不坏。我喜欢马尔他的面包。"

我点点头,呷了口咖啡。

"马尔他那地方尽管水那么难喝,但岛上特定地点涌出的水却对身体的构成有极好的影响。那是一种不妨称之为神秘之水的特殊水,而且只涌现在马尔他岛那一个地方。位于山中,从山麓下的村落爬到那里要好几个小时。"女子继续道,"水带不走。只消换个地方,水就完全失效。所以,必须本人去那里才能喝到。十字军时代的文献里都有关于那水的记载。他们称为灵水。艾伦·金斯伯格 就喝过那水,凯慈·理查德也去过。我在那里住了三年,在山脚下一个小村子里,种菜、学织布。 每天都去泉边喝水。从1976年喝到1979年。甚至一个星期什么也不吃只喝水的时候也是有的。一周时间里除了那水什么都不得人口。这种训练是必要的。我想不妨称为修行,就是说以此净化身体。 那实在是妙不可言的体验。这样,返回日本以后,我就选马尔他这个地名作为职业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