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第2/10页)

那个让人诅咒的夜晚,他永远忘不了灌木怎样在微风中摇动,一眼望过去什么也没有——了。可惜他什么也没想就走过去了。夜色中三个黑影闪出来,其中有一个很高,一看就知道是大人。都是男的,不,有一个好像是女的,头发长极了。不过最后廖若发现那也不过是个长发男人。三个人中只有一个是十几岁的中学生,其余两个至小也有二十多岁了。廖若厌恶这呛人的烟臭味儿,回头想跑。长发男子哈哈笑着:“那不成,那可不成!”

他们在浓浓的夜色里围上来。廖若声音发颤:“你们想怎样?我是过河回家的!”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走河桥那儿?恐怕是来约会的吧!”

廖若不再吭声。一个脸上疙疙瘩瘩的家伙龇着板牙凑过来,让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大蒜味儿。他想躲闪,被长发男子一下抱了起来。

这个夜晚廖若真是怕极了。他心里有一万个后悔。“妈妈,爸爸……我在这里啊,我被骗来了。”他只在心里呻吟,不敢让他们听见。三个人一路拉着他往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最后过了滑腻腻的小河桥,来到了一个快塌的小屋子。屋里是一个大土炕,上面既没有被子也没有席子,只有一团草。另一间屋里有人走动,一会儿那人出来了,原来是个四十多岁的瘦女人,她叼着一个又黑又大的烟斗,见了廖若立刻“哎哟”了一声。女人穿了长衫,不系扣子,中间束了一根带子,这时一抽带子全敞开了,露出两个黑乎乎的乳房。当廖若看到她的下身也是赤裸的时,吓得“啊”了一声,一下跌坐在了地上。长发男子硬是把他拉起来,这时他才看清这屋里到处都是蜘蛛网。就在黑黑的炕角,蜷着一个男人,这家伙的头好像陷在一堆东西里面。“妖怪……”他心里不由得说了一句,嘴角开始打颤。女人大笑。

廖若哀求着:“放开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不敢什么?多好的事儿,小绵羊早晚得学会吃草吧!”女人吸了一口烟,把烟斗磕打一下放下。炕角的男人咯咯笑,这让廖若嗅到了刺鼻的腥膻气,差一点吐出来。几个人一齐挣着去摸廖若的衣服,他最后给弄得浑身全是挠痕。几个衣兜都给翻过来了,他们对女人骂咧咧地说:“妈的,就这几个钢镚儿!哪来的古钱币!”女人低头对黑影里的男人小声说一句:“完了,你要的东西他没有带来。这是个小骗子……”炕角的男人像蟒蛇一样呼呼吐气,摆摆手嚷了一句……

这天夜里廖若不记得他是怎么给放开的,只记得一脚踏出小泥屋时,两眼什么也看不见了。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黑夜——漆黑漆黑,天上的月亮和星光全都不知隐到了哪里,好像真是被天狗吞下肚里去了——他亲眼看过天狗吞吃月亮的情景:那时所有上年纪的人都喊着“嘬呼嘬呼,天狗吞月了!”他在那时总想笑,因为他知道那仅仅是一次月食而已。可这个夜晚就不同了,这个夜晚他宁可相信是天狗真的张开了血盆大口。天哪,他不知道该怎样向妈妈和爸爸撒谎,不知道能否骗过他们。他不知道身上是汗水还是那几个恶魔沾上的毒汁,他只知道这辈子都揩不掉这脏气了。黑夜啊,如果这时候变成深不可测的大海把人一口咽下就好了,让他从此消逝得无影无踪才好。有一刻他不想走了,蹲在地上,因为心口疼得不想直腰。他走进河苇深处,拨开水边的青草,听着哗哗的水声,这才记起要把衣服脱掉。他把衣服挂在一棵柳树上,然后一头钻进了水中。水真凉啊,凉得刺骨。可是他一口气游了很远,又游回来。洗啊洗啊,里里外外地洗它个透……他迈着猫一样轻的步子上楼、进屋,还是让妈妈和爸爸发现了。其实他们一直没睡,一直在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