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旅(第2/5页)

你怎样对待梅子?都将在我功过分明的笔尖下记得一清二楚。谁都逃不掉惩罚:我因为酿酒的过失,你因为更可怕的事情。咱们承受吧。不要后悔也不要埋怨。承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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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须承受。还记得那个刮风下雨的夜晚吗?门紧闭着,可门缝里射出了灯光。有玻璃杯相撞的声音,有哧哧的笑声,捂着嘴笑!风雨声里我听得分明。刚下了飞机,这是你始料不及的。我知道鬈毛小子与你扳着手算好了日期,可就是不知道我会提前飞回,咱马不停蹄。我认识一位女司长,胖大俊美神通广大,没有官腔,温柔过人。她亲手给我偷偷打了两件毛衣呢。她的哭声让我猛醒,糟!那会儿奋力攀住悬崖,指甲脱落,疼痛钻心……攀住,用力一翻,就过来了。迎面闻到了芬芳的酒香,那是我亲手酿制的啊。

黑人朋友搂住我。崇拜者,一个异邦兄弟。艾克这家伙把我们强行分开……女司长冷若冰霜。艾克对在我耳朵上说了一句粗话。险些与他一刀两断。女司长生了两个孩子。她想躺在桌子上撒娇,泪流满面,叙说童年往事。她的大脸像面盆,硕乳可日产两公斤优质奶……她为我,可以忽略从未忍受的污辱。厂长见过女司长,回来说,她指着他的鼻子训话,脾气太暴躁了:“都是为工作上的事儿,用得着这样?”厂长龇着一口大牙,不停地埋怨。

象兰,听歌里这样唱:“大半个晚上我看书,冬天我到南方……”听从歌的劝告,冬天咱们也到南方。我抵达之后会给你写信……在南方,我将向你讲出一切的秘密、隐私,讲出埋藏积蓄的地方——将来要做的那个大事、小时候的一切奇遇,以及梦中的不检点、不卫生,还有那个朋友的冒险、奇遇、艳遇,以及有失国格人格的一些经历……绝不向你隐瞒什么。我将作最后一次申诉,你如果厌烦,我就躲开好了。

妖精,腰缠万贯的美女,这之前除了看澡堂的王大爷,就没人见过你的裸体。鬈毛小子!双眼像鱼鹰……一个恶心鬼,人渣。有一个留背头的人,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穿花格子衬衫,在宾馆耍流氓。这家伙庸俗不堪,曾向我讨要治秃疮的药方,后来才知道他妹妹患了秃疮。那个早晨女房东一起床就向我做了个鬼脸,我吓得慌忙不迭地躲进浴室。我告诉艾克,艾克简简单单一挥手:无稽之谈。可那是真的啊,外国鬼脸实在令人心悸!

老宁,你做酿酒师,我来写歌谣。我会用粗拉拉的嗓门唤醒宇宙。我还要告诉你一些锤炼生活作风的小窍门,告诉你做苦艾酒的新方法,告诉你1985年之后,英语里面又出了哪些新词儿……我们酒厂有人搞同性恋,有人吸毒,食堂老师傅午夜捣鬼。象兰的父亲是万恶之源,象兰的母亲亭亭玉立——她已离开两年了,咱可否将其母视为岳母?我将告诉你:你的女儿剥夺了我的全部权力:爱的权力,亲热的权力……“法庭上见”?聪慧的朋友,无所不谈的至交,我既然向你真诚讨教,那你就该对我直言相告。还有鬈毛小子的无理以及各种荒唐举止,他与厂长家人的风流韵事,以及象兰晚年可能遇到的种种伤害……我是否该向有关部门以及我至爱至亲的人儿早日提个醒?其次,我是否应该及早索回我出国归来填制的那些表格,以及我被捕之后遇到的种种不堪忍受的虐待和人身污辱,并将此详细记载呈送相当层级的领导?再其次,我还担心丧失某种功能,因而曾一度拒绝服药接受治疗。可是他们在病人失去知觉的状态下完成的那一切不得而知,并且是否有损我的尊严、以及剥夺了我的某些起码权利,等等……

象兰对我造成的心灵伤害以及肉体伤害,却让我难以忘怀,耿耿!耿耿!我曾发誓不言隐私,可是我仍要指出象兰的一些怪癖、奇才异能,以及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的蛮横折磨和某些无理取闹。她以爱情为名尝试一切,使人痛苦不堪,只留下一息尚存置之死地而后快……整个细节无法详述,总之你该听到我的午夜呻吟,一个活生生的肉体在风干,直至化成灰烬。我如果是被毒死的,那你将从化验报告单上看到氰化物的提示。我如果失踪,你就该到最肮脏的那些角落里去找找,细细挖掘一番。也许我已经在马路旁的枯井里变成了一只风干鸡。也许这一切压根就不会发生,不过是虚幻的假设。很久以来我就瞄准了一块幸福之地,它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将要在那里与世人展开周旋,捉一场天大的迷藏。待我胡须斑白再做儿童。我将告别凡俗尘世,气死和尚与道人,在人所不知的一个角落里微笑:嘲笑、冷笑、讥笑。我将变得无私无欲心底坦荡,变成一个自由自在的真人。在那里,我既不乏创造的欲望和劳作的机会,又不乏一个温暖的小窝。那地方也许对你并不陌生,可是你做梦也想不到我届时到底会在哪儿——我不是说这里、那里和哪里,也不是说昨天、今天和前天;你和我走过的地方,你自己总该有个划算吧——我不说你也知道那里有多么美妙,那次你差点落进了一个挺好的圈套——你摆脱了,我走进了;你离开了,我回来了。象兰!接生婆来了,不用嗥叫了!先喝上一点白兰地!再喝上一点老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