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第3/4页)

老健听了这话也凑近了听。

我盯着他们的眼睛:“见过!你们那个兄弟随处都好好的,没磕着没碰着,放心吧……瞧你哥几个过得挺开心啊!”

红脸老健扳着那个走来的老者说:“这是我的拜把子兄弟,他是老哥!有他吃的就有我吃的,咱这辈子都饿不着!他是老哥,剩下的都是兄弟……”

老者喊:“都是兄弟,都是兄弟!来,快尝尝新搬来的酒,找家巴什儿满上……”

几个人一齐应声,一会儿茶缸瓷碗摆了一片。有人打开酒篓,一股异香立刻涌了过来。我马上知道这是烈性的瓜干酒,与四哥常喝的一模一样。老者举起一碗酒说:“喝呀,咱先尝尝第一口。”说着咕咚咚喝了下去。我愣了。这种烈酒没有这样喝法的。老者一喝,旁边的人竟然全像他一样,一口气喝了个精光!但我发现老健等人只饮了一小口就放下了,他们在端量我。我也抿了一口。这酒真烈啊!我说:“真想不到,现在还有人使用这种酒篓盛酒!”老健手指老者:“那是老哥的器具——他说这东西是当年李胡子留下来的宝物!”

我钦敬地望向老者——他已经喝多了,这会儿歪在了一旁,脸色红红的。他旁边的几个人也喝多了。老健嘴里咕哝着:“我这兄弟几个啊,什么都好,就是——贪杯!”他说着把一旁的一件破衣服给老者盖在了身上。

我引老健他们走向一边。

老健低着嗓门问:“小白被追得急吗?”

“是刀脸一伙。这些家伙被集团的人雇用,有了钱什么都干,下手最狠!小白可能——可能不会在平原上待久了……”

“让他到山里来嘛!他该和我们在一起啊!”红脸老健急得搓手。

我点头又摇头:“是啊。不过他有更多的心事……”

“戴眼镜的都这样,主意忒大。”苇子说。

大家一阵沉默。

老健咬咬牙关:“集团的人,还有刀脸,都是另一回事。我现在最急着干的事情他妈的只有一件,你猜猜是什么?”

我说猜不出。

“找到独蛋老荒,把他的另一个蛋也揪下来。”

他们笑。老健虎起脸:“不用笑,这是真的。”

这会儿那个老者搓搓眼爬起来了,咕哝:“嗯嗯矣,咱酒量减了……”

老健笑了:“不是减了,是你把它当成老黄酒了。”

老者伸脚踹踹几个歪着的年轻人:“起来起来,让风吹吹就好!”

几个人站了,有的还是站不稳。老健哈哈大笑。

我重重地拍着老健他们的肩膀,要向他们道别了。还有这些半途相逢的流浪汉,这些来路含混、去路也模糊的男人们!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怎样的夜晚,一段多么难忘的时光。我说:我要赶路了,我要尽快翻过前面的那座高山,等归来的时候,我还要走原路,说不定会在河的下游重新遇到你们呢。那时候也许我还会搞到一瓶好酒送给你们——“总之,”我说,“我也是一个经常背着背囊在这两条大河之间、在这一片片的大山和丘陵之间走来走去的人,咱们总会相逢的……”

那个瘦瘦的老者把大手握在我的胳膊上,使劲攥着,又把我拉到他身边:“兄弟,俺一看你就是条硬棒汉子,别看你脸相焦巴巴的,两眼净是些红丝子,那是躁得哩!那是让心火烧得!我是说,你是个有血性的人……”

四周蓬头垢面的那一溜年轻人、中年人,都不住地端详我,点头,咬着下唇,发出“嗯嗯”的肯定的声音。这使人不由得想到这个老者在他们心里有着多么高的威信和号召力。老者又说:

“不瞒你说,我这人是一个铁匠。”

我听了多少有点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