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第4/4页)

他解释:“是这样,俺爹也是一个铁匠,我从小跟他身边拉风箱打帮锤,再后来就承下了那一套家巴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哩?我是说俺爹看起来是个铁匠,从根上讲也是‘独身大侠’那一路的人物!”

说着他向边上的几个人看了几眼,指指那个大酒篓,伸出右手——那只大手上下扇动着:

“俺爹是个干地下事的人哪!”

一句话让我陷入更大的迷茫。后来他稍加解释我才明白:他父亲是一个地下工作者。也就是说,是一个“暗地里通队伍的人”。我不由得升起一层景仰。

“他打着铁活,暗里做一些队伍上的事情。他连着好几支队伍哩,好几支队伍的头脑都在他这儿会合。他死的那年,几支队伍,都是革命队伍,送来了挽幛。上面写了一句话,叫做——‘袖里乾坤大’。你别看俺不识几个字,可是这几句话我可懂得是什么意思、怎么写……”

说着,他就趴在地上,很费力地写下那几个字——很大的五个字,都深深地刻在了沙土上……

我端量地上的字许久……最后要跟他们告别了。那个老人伴我走着,一直往前走,突然回身对几个人说:

“送送大兄弟怎么样?”

几个人一声吆喝:“好!”

接着,他们一齐伴着我往前走了起来。

太阳越升越高,越升越高,渐渐,东边的山崖都被染红了。我们迎着太阳照亮的砧山山脉走去。我的身边是老健和苇子他们,是瘦瘦的老人,身边还有一群破衣烂衫、满面欢欣的人。这样走着,那个老人来了兴致,突然昂昂地唱了起来;他一唱,身边的几个人也扯起了嗓门。

这歌声,这不成其为歌声的歌声,在西风里回荡,在群山里发出了轰鸣。这呜呜啊啊的、昂昂的歌声,听上去自有一种节奏;一种刚烈悲壮的情怀从中扩散开来……那歌声怎么也听不清歌词,可我知道,那是流浪人的怀念之歌——我想这歌肯定是献给李胡子的。